谢隐随皇上率领文武百官去鸿山祭天,将相府交给了桃夭,告诉她如无意外七八日后便可回来。桃夭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再不轻易说想念谢隐,可谢隐走了不到一天,她就开始想他了。
以前谢隐即便再忙,至少晚上也会回到家里来,夫妻俩你侬我侬,好生亲热。可眼下谢隐一走,桃夭就觉得房间好像变冷了,床榻好像变大了,哪里都空空荡荡的。
她是真想念她的夫君了。
以前她还总因为夫妻俩大白天“那样那样”而难为情,现在即便她想“那样那样”也不成了。
夫君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桃夭在相府思夫心切之时,龙祺已经带着满朝文武及后宫嫔妃到了鸿山。
每年龙祺都会奉昭太妃来鸿山进香,通常三日便可回宫。但此次是皇上祭天,前朝和后宫都来了,规模大,规格高,准备工作也多,因此自然也要多耗费些时日。
众人在鸿山脚下的行宫安顿下来,第二日需沐浴斋戒一日,第三日便是祭天大典。
龙祺刚在行宫的四海居歇下来,郑万全便前来求见,向龙祺汇报行宫的安全情况,
“启禀皇上,卑职方才已率领护卫军将行宫四周做了例行巡查,没有发现异常。卑职已将护卫军分成两队,一队安置在行宫周围,保护皇上、太妃、众位娘娘和朝臣。另一队卑职已命他们前去鸿山巡查,势必要确保皇上和太妃在祭天大典上的安全!”
“很好,大司马辛苦了!”龙祺微笑着点了点头,对郑万全表示嘉许,“这次祭天大典来的人不少,这些人的安全都着落在你身上了。再加上天气异常,蜂祸连绵不断,你的担子可不轻啊!但朕相信大司马的能力,此行安全朕就全倚仗大司马了!”
“皇上言重了,能为皇上效力是卑职的荣幸,不敢言辛苦二字!”龙祺的褒奖果然让郑万全很舒服,他向龙祺拱了拱手,笑得很是欣慰。
“大司马是朝中的股肱之臣,有大司马在,朕就可放心了。”龙祺大大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又给了郑万全一句舒心话。
“皇上谬赞了,卑职愧不敢当!”郑万全嘴上说不敢当,可心里却很受用。
“朕绝不是谬赞。论能力、论资历、论政绩、论官品,大司马哪一样都当之无愧是朝中众臣的楷模!”龙祺越夸越厉害,这句话简直是给了郑万全最高的评价,让他感动得都有些热泪盈然了。
“皇上过誉了,卑职……”郑万全还没说完,顺子引着礼部尚书刘大人进了四海居。
刘大人向龙祺见了礼,然后将一份折子呈给龙祺,启奏道,
“启禀皇上,后日就是祭天大典了,礼部已经拟好了此次祭天的典仪安排,请皇上过目。”
龙祺接了折子翻看着,一时就忘了郑万全还站在一旁。
郑万全想告退,可见龙祺正凝眉看着折子认真思索着,也不敢出言打扰。皇上也没有说让他退下,于是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垂手站在那里。
“皇上,根据此次祭天大典的情况,礼部安排了三祭。首祭由皇上率领后宫嫔妃亲祭,亚祭由太妃娘娘引领各位太妃献祭,三祭则由文武百官献祭,只是这领祭的人选,皇上您看……”刘大人话说一半,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郑万全。
龙祺明白刘大人的意思,这文武百官献祭,领祭之人或者是文官之首,或者是武官之首。在燕齐朝中,文官之首是谢隐,武官之首就是郑万全。礼部不敢擅自决定,于是便来请皇上的示下。
龙祺“啪”的一声合上折子,递给了顺子,想都没想就说道,
“三祭由丞相率领文武百官献祭。以后燕齐的朝臣也不必细分什么文官之首和武官之首,丞相就是百官之首!”
“微臣遵旨!”刘大人接了折子退出去了,这回连瞟也没敢瞟郑万全。
刘大人没想到大司马此时也在皇上面前,更没想到他回话的时候,皇上竟没让大司马退下。这一下大马司在他面前丢了颜面,指不定多恨他呢。
刘大人心里一个劲儿的叫苦,赶紧找丞相大人献殷勤去了。
刘大人想得没错,郑万全站在那里确实觉得颜面尽失,笑容僵在了脸上,方才心里还倍感激动,这会儿却觉得不是味儿了。
什么股肱之臣?什么众臣楷模?根本就是皇上口头上的空话罢了,在皇上心里真正器重的永远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小丞相!
即便不是空话,皇上也不过是给了他较好的评价,可一句“丞相是百官之首”等于是给谢隐又擢升了一步!
想自己当年随着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哪一点儿比不上那个小丞相?他凭什么就成了百官之首了呢?
记得在成州与赫图之战结束回朝时,皇上率文武百官郊迎三十里,当着群臣的面对谢隐极尽褒奖,甚至对莫然那个四品的羽林卫中郎将都给予了嘉许,却将他这个老将抛在了脑后。郑万全在那时就已经很不爽了。
谢隐这个小丞相,仗着自己俊朗非凡,竟敢与皇上抢女人,可尽管如此皇上却还是一味的器重他信任他。女人都不能使这对君臣反目成仇,还有什么能离间他们呢?
郑万全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脸色也越来越暗沉,对龙祺和谢隐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这时,龙祺才看到郑万全还在这里,想起方才的话也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笑向郑万全道,
“大司马,祭天大典上所有人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了,这可比领祭重要多了,这件事非你莫属!”
“卑职遵旨!”郑万全闷声回道,再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发,见龙祺点了点头便退下去了。
第三日,祭天大典在鸿山山顶的承天台举行。
承天台上松涛阵阵、鹤鸣声声。燕齐的君臣,后宫嫔妃,再加上卤簿仪仗和随侍的宫人,一大群人列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登上了承天台。
队伍分成左中右三列,中间是龙祺一人当先,后面是各宫的嫔妃;左边是昭太妃一人当先,后面是各宫的太妃;右边是谢隐一人当先,后面则是文武百官。
内事府的宫人们在祭台的两侧架起一堆堆的香樟木,用火点燃了,以防范随时可能会飞来的乌蜂,保护皇上、众位朝臣和众位娘娘的安全。
吉时已到,祭天大典开始了。
谢隐和昭太妃随着龙祺登上了祈天台,一左一右分站在龙祺身后两侧。其他人则停在祈天台下,站在各自的领祭身后。
龙祺、谢隐和昭太妃三叩首,随后起身举香祝祷上苍,身后其他人则三叩九拜俯跪于地。
郑万全本为武官之首,自然站在队伍最前面,仅位于谢隐之后。然而,因为谢隐是众臣的领祭,于是他和谢隐之间便隔了一阶之远。
谢隐身穿朝服在祈天台上举香而立,而郑万全却在他身后的台阶下俯跪于地。
这是不是就叫作天地之差?
郑万全偷偷抬眼盯着谢隐挺拔的背影,暗暗咬牙切齿!
凭什么他是百官之首?若是没有他,此刻站在皇上身后、立于祈天台上的众官领祭就是我大司马郑万全!
郑万全正恨恨的瞄着谢隐,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一样东西上,令他忽然一怔。那是谢隐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不知何时他的重绦玉佩竟换成了一枚黑色的墨玉佩。
郑万全眯着眼睛盯着那枚墨玉佩看了半晌,那玉佩上似乎雕有浅浅的图案。他想看清楚那个图案,无奈谢隐离他有一段距离,且玉佩被山风吹动着在谢隐的腰间轻轻摆荡,根本无法看清。
郑万全收回目光皱起眉头,开始无声的沉吟起来。
一阵较强的山风吹起,将周围香樟木的烟火吹散了,紧接着有几堆香樟木燃尽而熄灭了。
祭天大典还没完毕,内事府的人一见赶紧去取香樟木接续上。
众人不为所动,继续祝祷上苍,祈福消灾。
就在这时,众人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的嗡鸣声。一只乌蜂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可能是闻到了人肉的味道,在人群中撒着欢的穿梭飞行,绕来绕去,似乎在寻找目标下口。
人们听到这个声音都不禁心惊胆颤起来,万一被它叮上一口,就会有性命之忧!可若要挥手驱赶或挪动身子躲避也不妥,因为一来大典尚未结束,二来未免有伤祭天的庄严和虔诚。
于是,众人只能低头缩脖,在心里默默祈祷那只乌蜂不要飞到自己的头上来。
那只乌蜂似乎还很挑食,在众位太妃、嫔妃和朝臣们之中飞了一圈之后,又向祈天台上飞去。在龙祺和昭太妃的头上晃了一圈儿后,最后落到了谢隐的肩上!
郑万全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惊喜得一跳!
叮他!快叮他!咬下去!快咬下去啊!
郑万全偷眼盯着那只乌蜂,也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