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一名御医来了相府,到客房为李宛眉诊脉。
李宛眉根本没病,脉象自然也没什么问题,然而这李小姐一副昏昏沉沉气若游丝的样子,丞相大人又特别交待要他来这里给李小姐看病,总不好跟丞相大人回说此女无病。于是御医便开了一些安神补气、调养胃口的平常药,然后就离开了相府。
住进了相府便是成功的第一步,李宛眉也不在意喝些药,然后便心满意足的睡下了。只等着到了明日,她的名节便与丞相有了扯不清的关系,丞相一向仁善,不会对她不负责任。
然而,到了半夜,她在睡梦中竟被一阵女子的哭泣声惊醒。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坐起身子细细一听,那哭声幽幽咽咽、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月红!月红!”李宛眉赶紧叫来了侍女月红,“你听到有人在哭吗?”
月红自然也听到了,吓得用双手抱着两臂,战战兢兢的道,
“听到了,好像是个女人的哭声。”
“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在半夜三更时哭,想吓死人吗?”李宛眉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月红,开窗看看是不是相府的侍女?”
“是,小姐。啊――!”月红推开窗子向外面张望,忽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李宛眉被月红的叫声吓了一跳,见月红跌坐在地上哆嗦个不停,便走了过去。
“小……小姐,外外外面那个是……”月红脸色惨白,指着外面结结巴巴的说。
“是什么呀?”李宛眉扶着窗子好奇的向外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便差点儿吓掉了她的魂儿!
只见在月色之下,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正对着客房的窗子站着,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夜风吹起那头散乱的头发,还有星星点点的鬼火飘在周围,诡异之极!
“啊!”李宛眉大叫一声,拼命关上窗子,和月红一起爬上了床,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片刻后,那哭声停住了,外面恢复了安静。
“她走了吗?”李宛眉战战兢兢的和月红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四处望着。
“小……小姐,那、那、在那里!”月红惊恐的睁大眼睛,用手指着窗子。
李宛眉慌忙转头去看,只见月光照在窗子上,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窗子上缓缓飘过!
“啊!”李宛眉吓得惊叫一声,浑身猛的打了个激灵。
“小姐!”月红与李宛眉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冷风透门而过。李宛眉和月红又是一声惊叫,被这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激灵,吓得连牙齿都打颤了。
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什么动静,月红壮着胆子过去将门掩好,可刚刚关好门,窗子却又“吱嘎”一声开了!
“啊!”两个人几乎要吓丢魂儿了。
黑色的人影又在窗上飘过,哭泣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倾诉,
“丞相大人,我被皇上处死,如今已身在阴间,活着时不能与你相守到老,我死后魂魄也要在相府与你相偎相依,永不分离!”
“月红,你听见了吗?那个女人在说……说……”李宛眉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
“小姐,她好像说她……她被皇上处死,现在已到了……到了阴间……”月红上下牙直打颤。
“她被皇上处死,要与丞相永不分离,这么说她是……她是已经死了的……如国公主?!”李宛眉吓得舌头打结,大睁着眼睛,连哭都不会了。
难怪丞相大人回绝了任何人提亲,连皇上安排的婚事也婉言谢绝了,至今都不曾娶妻,原来是因为那个死了的如国公主阴魂不散,缠绕在相府要与丞相生死相依!
相府闹鬼!
李宛眉越想越害怕,缩在被子里与月红紧紧抱在一起,哆哆嗦嗦的拼命忍住哭声,生怕将那女鬼招了来。
此时此刻她再也不觉得住进相府是件喜事了,她现在只盼着快些天亮,赶紧回家去。
第二日,谢隐下朝回到相府时,李宛眉早已逃回家去了。谢隐略略一想,便猜到是桃夭做了手脚。
“不错!是本姐做了手脚,我和花铃演了一出双簧,用一件白衣和一把磷粉就把她吓破了胆!谁让她厚颜无耻的装病硬赖在这里!”桃夭想想昨晚的事就觉得无比痛快。
“了不得啊!好厉害!看来就凭你这有勇有谋有胆识,本相也绝不敢纳妾啊。”谢隐戏谑着桃夭。
“你知道就好!否则你纳进来一个,本姐就吓跑一个!”桃夭得意的仰着头――说起斗小三儿,活人有活人的办法,死人也有死人的办法,有时候这死人的办法倒比活人的办法更简单干脆。
“哎,本相怎么就惹上了一个河东狮呢?”谢隐夸张的摇头叹气,看到桃夭黑了脸,又立刻道,“可本相偏偏就喜欢这个河东狮。”
桃夭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低头偎进谢隐怀中。
不久,相府闹鬼的传言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连宫里的人都听说了。如国公主被处死之后,仍然一心恋着谢隐,魂魄缠绕相府不离不散,要与谢隐生死相依。
谢隐一直拒婚,人们都认为这是因为皇上处死了如国公主,谢隐伤心之余在与皇上赌气。此时又传出了相府闹鬼的传言,丞相大人的婚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北疆王和景无双半信半疑,三皇姑和苏嬿蕊满腹疑云,都在琢磨着传言是真是假,虽然没有彻底放弃,但至少不再急切的催逼谢隐。
谢隐得到了暂时的清静,但眼下的情况仍然让他觉得别扭。
满朝的人都在暗中揣测着皇上和丞相关系的好恶,都在猜测着如国公主给这对情如兄弟的君臣留下的阴影。皇上处死了丞相深爱的女人,他们的君臣关系还会和好如初吗?
因为这种猜测,尽管龙祺对谢隐一如既往,但谢隐觉得自己的背后有很多含意莫测的目光,居于朝堂之上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淡定从容。
还有桃夭,看着她整日躲藏在相府内,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到太阳下,谢隐就觉得心痛。他不想委屈她,更不想让她就这样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在他身边。
谢隐知道,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带着桃夭离开燕齐,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男耕女织,夫唱妇随,过一对平凡夫妻的日子,相守到老。
然而,想到先帝的养育之恩,想到燕齐的故土之情,再想到龙祺的手足之义,谢隐只能抱着遗憾一次又一次的打消这个念头。
这一日,谢隐竟然没有去早朝,一大早就到了月明阁。
“桃儿,让花铃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带你出门。”谢隐看到桃夭眼中兴奋的光芒,就知道她在府中一定早就憋闷坏了。
“隐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不怕我现在……”一听要出门,桃夭兴致勃勃,可还是顾虑自己的“见不得人”。
“什么也不用怕!我们先出门,上了马车我再告诉你。”谢隐神神秘秘的,桃夭只好压下好奇心。
谢隐将小安和花铃留在了相府,只让莫然骑马跟随。车子驶出了京城,向一条京郊小路上驶去。
“隐哥哥,你今日没有去早朝,就是为了要带我出门吗?”马车里,桃夭俯在谢隐的腿上,透过窗帘缝看着外面的春色。
“是啊,我要带你去拜见燕齐的老丞相大人。”谢隐轻抚着桃夭的头发。
“老丞相大人?”桃夭坐起身子看着谢隐,想起刚到燕齐时隐约听说过这位老丞相,“哦,我想起来了,听说皇上登基时那位老丞相就告老还乡了。”
“不错,老丞相是先帝最倚重的朝臣,皇上登基时,本要对其委以重任,但老丞相因年事已高向皇上请辞,皇上只好恩准他荣归故里。他在离朝之前,顶着种种压力向皇上举荐我为首辅丞相,对我有栽培和提携之恩。”讲起老丞相,谢隐面色柔和,神情充满景仰。
谢隐幼年失去父母,对于父母的印象已经淡化模糊了。在他的印象中,成长至今给予他抚育和培养最多最深的长辈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先帝,一位就是老丞相。前者似父,后者为师。
“这位老丞相大人还真是慧眼识人才,一眼就看出我家隐哥哥年少有为,堪当大任!虽然年纪轻了些,颜值高了些,武功好了些,但绝对会成为燕齐一代名相!啧啧!这位老丞相的眼光怎么和我一样好呢?”终于可以出来走走,桃夭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嬉皮笑脸的不知是夸老丞相,还是夸谢隐,或者是夸她自己。
“你眼光好?也不知是谁第一次见本相时,说本相是色狼来着?”谢隐斜瞟着桃夭,故意提起她的糗事。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带我去拜见老丞相呢?我现在这种情况,见了老丞相你要怎么跟他介绍我呢?”桃夭假装没听见谢隐的话,赶紧转移了话题。
“实话实说。”
“什么?那……”
“桃儿,老丞相对我既像慈父又像良师,对他我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谢隐看着桃夭的眼睛,正色道,“而且这一次我带你去拜见老丞相,是想求他收你做义女。这样一来,你不再是如国公主,而是燕齐老丞相的女儿,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现任丞相。”
想让桃夭转变个身份,这确实不失为是一个办法。但是朝中的人对于这位曾受皇上隆宠的如国公主太过熟悉,如今又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便是不死也不敢与她沾上关系,因此谢隐想到了早已告老还乡的老丞相。
“真的吗?真的可以这样吗?”桃夭喜出望外,又不免有些担忧――即便有了老丞相之女的身份,可她的容貌也不会改变,认识她的人仍然会认出她就是如国公主。
“桃儿,你不用担心,只要老丞相认你是他的女儿,而皇上又否认你是如国公主,我们就不用理会别人怎么想。你不能永远这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只要我们留在燕齐,就总有这么一天。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胆面对,总之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妻!”谢隐语气坚定,目光执着。
桃夭满心喜悦,又俯在谢隐的腿上――隐哥哥说的对,与其躲躲藏藏的过日子,还不如干脆大方的面对世人。本姐本来就不是云桃夭,换个身份又如何?即便要换脸,就凭本姐这专业化妆师,也并非难事。
桃夭越想越高兴,看来与隐哥哥成亲的日子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