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朝会的日子终于到了,所有本次选秀的待选秀女都要在这一日进宫朝见,然后就要全力以赴准备秋季的大选了。
昭太妃的“心口儿疼”在觐朝会的当天忽然“奇迹”般的好了,这令龙祺十分诧异,下了朝便直奔长宁宫去向昭太妃问安。
昭太妃正由几个宫女伺候着穿衣梳洗,她今日要为皇上主持觐朝会,自然要大妆一番。见龙祺进来问安,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龙祺俯身施礼,昭太妃一把扶住,慈爱的微笑着道,
“皇帝不必多礼。你下了朝就赶来这里看望本宫,如此辛苦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亲自携了龙祺的手上了座,又吩咐宫女给龙祺上茶。
“母妃今日可大好了?朕瞧着母妃气色红润、精神焕发,倒是比前几日不知强了多少倍,朕终于可以放心了。”龙祺携着昭太妃的手道。
“是啊,大好了!皇帝有心,天天的来给本宫问安,又嘱咐太医们好生医治,本宫身上这病怎能不好呢?”昭太妃貌似十分欣慰的道。
“太医医好了母妃身上的病,确是大功一件,但不知母妃心里的病也医好了吗?”龙祺似随口一问,顺手端起一盏茶递给昭太妃。
昭太妃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想起了前天夜里弟弟郑万全的嘱咐,只得暗暗咬了咬牙。
“让皇帝费心了,本宫这病也怨不得别人,只怨自己的母家人不争气。侄儿郑喜山受皇帝天恩、朝廷重任,身为浙州武英卫大将军,可他不念天恩、不思报国,竟犯下贪污军饷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想我郑氏一脉忠良,竟出了这么一个奸佞,让本宫怎能不气出病来!”昭太妃用手连拍着桌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龙祺正轻抿着茶水,听到昭太妃这样说不由得一愣。太妃这几日闹“心口儿疼”,摆明了是因为郑喜山的事儿跟龙祺赌气,这一点龙祺心知肚明。可今日听她这一说,倒不是赌气,而是因为母家出了这么一个贪污犯而气出了病来。
龙祺暗暗笑了笑,放下茶盏,也摆出一脸愧疚之色道,
“处斩了郑喜山,朕心里也难过得很。可他犯的是大罪,朕身为一国之君,须以国法为重,不能妄徇私情。郑喜山是母妃的亲侄儿,母妃不会怨朕太过绝情吧?”
“皇帝做的对,本宫怎么会怨皇帝呢?这件事是喜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是他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也不配作郑氏一族的子孙!”心口不一的话说得昭太妃几乎咬断了舌头。
这真奇了!龙祺不由得望了望窗外,今天日头打哪儿边升起来?前几日还为那个贪污犯闹“心口儿疼”的太妃娘娘,今日怎么忽然就想开了,要与郑喜山划清界限了呢?
“如此最好!朕原本还担心母妃怪罪,难得母妃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朕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妃,请母妃安心,一人做事一人当,郑氏一族的人不会被郑喜山牵连。”龙祺不管她是怎么想开的,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给了昭太妃一颗“定心丸”。
这时,宫女容儿走进殿中,向龙祺和昭太妃奏道,
“启禀皇上、太妃娘娘,时辰已到,请太妃娘娘起驾元吉殿主持觐朝会。”
龙祺一听亲自携了昭太妃的手扶她起身,笑道,
“朕原来还担心母妃这么一直病着,宫中无人替朕主持秀女觐朝会。不想天佑母妃,让这病好得如此及时,可见母妃真是个大吉大利之人啊!”
昭太妃对着镜子再次检视了一下自己的盛妆,随后携着龙祺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笑向龙祺道,
“按咱燕齐的规矩,秀女觐朝会通常由后宫之主来主持,可如今皇帝尚没有皇后,宫中也没有太后,也只好由本宫这个太妃来主持了,就算是病着本宫也得挣扎着去,断不会叫皇帝为难。只是本宫毕竟只是个太妃,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倒是怕叫人笑话……”
“母妃,时辰怕是要过了,请母妃上鸾轿吧。”听昭太妃又要提起尊太后的事,龙祺不动声色的岔过话题。
昭太妃见龙祺并不接茬,只好暗叹一声上了鸾轿。龙祺也登上了龙辇,与昭太妃一同向元吉殿而去。
内事府为这次觐朝会忙碌了一个多月,今日的元吉殿被装饰一新,打扫得纤尘不染。十几名女官和内侍正在元吉殿下候着,再过一会儿觐朝会就要开始了。
这一日,桃夭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被花铃和几个侍女押着去梳洗穿衣。花铃等人按照宫里的要求服侍桃夭穿戴起来,最后就只剩下上妆这一项了。
“妆我要自己化!”桃夭终于清醒过来,“我要自己化妆,不要你们把我化成陪葬的纸人似的。”
“呸呸呸!公主,今儿是个好日子,什么陪葬啊纸人的,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花铃还挺迷信。
“好好好,不说不说。”桃夭开始给自己化妆。
“公主,奴婢觉得您这妆不够娇艳,化了就跟没化一个样儿。”快上马车的时候,花铃看着桃夭的脸问道。
“当然了,这叫裸妆。要的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效果,这样才能显得你公主我天生丽质。”桃夭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心机Girl。
金庭馆中除了桃夭之外,还是不见任何其他外族秀女。桃夭心中纳闷,也来不及细想,马车已粼粼发动了。
等到了外族秀女入殿的福顺门外,桃夭一下马车就被那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眼前黑压压一片,足有二三十个女子,都与她年纪相仿,穿着与她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发式。
“哦卖糕的!这些都是外族秀女?这么多人就只选一名,太难了吧?”桃夭觉得简直叹为观止。
掌事女官在那里维持着秩序,将这些外族秀女排成两排,桃夭被安排在了最后面,女官引领着她们进入福顺门向元吉殿而去。
“嗨,你好,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怎么没在金庭馆见到你呢?”桃夭问她旁边的那名秀女。可那秀女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并不与她说话。
难道是语言不通?
“请问一下,你从哪个国家来?你们都不住在金庭馆吗?”桃夭又问走在她前面的秀女。
前面的秀女回过头来打量了下桃夭,掩口笑道,
“我们这些外族秀女的母国,几乎都与燕齐的贵胄有交情,因此一到燕齐便被人接去好生照应。只有那些母国弱小没有门路的外族秀女,才会住在金庭馆中。”一句话说得周围的秀女都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就是秀女进殿也是按照母国势力来排队的,看你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也就知道了。”那个秀女又说道,语气带着赤祼祼的嘲笑。
“你知道什么叫作‘五十步笑百笑’吗?我排在最后固然是最差,可你排在我前面,可见也好不到哪里去!”桃夭反唇相讥。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队伍进了福顺门之后,迎面也有一支秀女队伍进了平康门,是燕齐本朝秀女的队伍,两队相遇后并头向元吉殿行去。
桃夭放眼望去,哇塞!本朝秀女的人数比外族秀女还要多,看起来能有几百人。乖乖!当皇帝真好,有这么多的美女供他挑选享用,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
桃夭好奇的东张西望,忽然在本朝秀女的队伍中看见了一张眼熟的面孔――夏兰若!只见她也站在队伍的最后,正垂着眼眸随着队伍行走。
原来她也是一名秀女!
“兰若!夏兰若!”在这种地方能看见熟人,桃夭非常高兴,招着手高声叫她。
“噤声!元吉殿内不准高声喧哗!”一个掌事女官狠狠剜了桃夭一眼,也是一副狗人看人低的模样。
桃夭只好闭了嘴,然而夏兰若已经听见了,她转头向桃夭的方向看过来,与桃夭四目相对,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莞尔一笑。
元吉殿宏伟宽阔,但也容不下这么多的秀女同时进殿,最后几排秀女只能站在殿外。桃夭是最后一排,往前一望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再看殿上坐着的皇上和太妃,就是两个小黑点儿,根本看不清模样儿。
“秀女大选是朝廷对尓等的恩典,尔等要心念天恩,安分守己,用心备选,不可逾矩。若有人有福气成为皇上的御妻,更应上体天恩……”一番三跪九叩之后,昭太妃开始给众秀女训话。
桃夭跪在最后一排,只听见太妃在说话,却根本听不清说什么。跪了这么长时间,两条腿麻得都没有了知觉,桃夭索性一歪身坐到了地上。反正前面那么多人,估计皇上和太妃也看不见她。
昭太妃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桃夭坐在地上觉得好无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糟了,开始犯困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秀女?”就在桃夭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太妃问道,而且声音就在近前。
桃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扭身子重新跪好,低着头回道,
“我叫……”
“回太妃娘娘,臣女夏兰若,家父恒文阁学政夏本清。”是夏兰若的声音。
桃夭一抬头,见昭太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殿上下来了,正站在夏兰若的面前。哦,原来不是问我。
“恒文阁学政夏本清?”昭太妃冷冷的声音,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夏兰若。
夏本清?就是那个一封奏书向朝廷举报了浙州贪污案的恒文阁学政夏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