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觐朝会风波
纳兰云霏2018-08-03 02:133,431

  昭太妃结束了训话,下来在秀女队伍中缓缓走动,检视着跪在地上的一众秀女。见到夏兰若姿容清丽,便随口问了一句,不想她竟是恒文阁学政夏本清的女儿。

  正是夏本清在浙州督学的时候,发现了官员贪污舞弊现象严重,立即上表向朝廷奏报,才使得朝廷及时查处此事,并一举端掉了郑喜山等一伙案犯。为此龙祺对夏本清大嘉褒奖,将其升任为恒文阁学政。

  昭太妃瞪视着跪在地上的夏兰若,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亲侄儿就这样被斩首,她听从郑万全的话,不敢埋怨龙祺,不敢埋怨谢隐,甚至也不敢报复夏本清,一肚子委屈愤恨还得装作深明大义,这让昭太妃呕得简直要吐血!

  如今这夏本清的女儿竟还想选秀入宫为妃为嫔,简直是做梦!君王臣子本宫不可轻举妄动,你一个小小的秀女难道本宫还收拾不了吗?

  “本宫还当是谁,原来是夏学政的女儿。可惜了这么个好模样儿,只因生在苜蓿盘空的小官吏家中,身上也不免带着几分穷酸气。”昭太妃语气冷冷的出言挖苦。

  夏兰若站在本朝秀女队伍的最后面,可见出身一般。

  “回太妃娘娘,家父虽然官低职微,但我燕齐国富民强、四海升平,皇上龙恩浩荡、体恤下臣,臣女家中虽说不上锦衣玉食,却也并非苜蓿盘空。”夏兰若端正的跪于地上,态度不卑不亢。

  “哈,不愧是学政的女儿,倒是好一张巧嘴。本宫听说你父亲在浙州督学的时候,私建了一座私塾,专收当地一些贫民的子弟入塾读书,有些甚至还是获罪流人的子弟,他的胆子可真不小啊!”昭太妃再次出言挑衅。

  “回太妃娘娘,家父确是在浙州兴建私塾,但却并非私建,而是请旨朝廷获准后才兴建的。之所以收留贫民和流人的子弟入塾读书,是因为孔子曰‘有教无类’,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受到教育,而且通过教育可以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受教育的人越多,作奸犯科的人就会少一些,国家可用的人才就会多一些。”夏兰若几句话就给昭太妃上了一堂《论语》课。

  “有教无类?说的好听!夏本清无非就是想多收几个学费,以缓解囊中羞涩罢了。还说不是苜蓿盘空、家境窘迫呢,真是好笑!也罢了,他一个穷酸腐儒也就只会做一些背后功夫而已。”昭太妃暗指夏本清向朝廷打小报告揭发浙州贪污案。

  “太妃娘娘容禀,家父在浙州兴建私塾办学,从未收取一分一文。太妃娘娘若不相信,可向吏部查证。”面对昭太妃的言辞相逼,夏兰若毫无惧色,回答得有理、有利、有节。

  “你!你一个小小秀女竟敢屡屡出言顶撞本宫!这就是夏学政的家教吗?”昭太妃见没能治住这个秀女,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摆出身份来压人。

  “太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据实作答,并不敢顶撞太妃娘娘。”夏兰若就像是一池平静的湖水,既清且稳。

  厉害了我的姐!面对太妃娘娘咄咄逼人的架势,竟然不慌不张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句一句的答话噎得这位太妃娘娘直翻白眼儿,真是“猴赛雷”啊!桃夭在心里为夏兰若叫好。

  坐在上面的龙祺远远的望着这一幕,用手撑着额角叹息了一声,实在有些无奈。

  刚刚还是一副深明大义的贤太妃模样,一转眼就对着一个小小秀女大抖威风,只因这秀女是揭发她侄子的人的女儿。可见方才在长宁宫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摆摆姿态罢了。

  “啊――!”殿中突然传来昭太妃高声的惊呼。桃夭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昭太妃的身躯随着这声惊呼正向她倒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是吧?!她这么丰满富态的身材要是砸到我身上,我还不得被压死?桃夭第一个反应就是跳起来躲开。然而她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跪得麻木木的双腿别说跳了,挪都挪不动。

  这可怎么办?情急之下,桃夭横过身子将脸避开昭太妃的头,免得她满头的珠翠划伤自己的脸。她刚刚横过身子,昭太妃就一下子重重的摔入了她的怀中。

  “哎哟!我的妈呀,我快被撞吐血了!”桃夭下意识的抱住昭太妃呻吟着。

  “太妃娘娘!快扶起太妃娘娘!”一群女官和内侍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昭太妃扶起来搀回到座上,龙祺亲自下坐扶昭太妃坐好。

  “大胆!你竟敢故意推倒太妃娘娘!”还没等桃夭缓过气来,昭太妃的宫女容儿就指着夏兰若大声呵斥道。

  “皇上、太妃娘娘容禀,方才臣女只是与太妃娘娘说话,并没有对太妃娘娘不敬,更无一丝一毫的轻举妄动,请皇上、太妃娘娘明察。”事出突然,夏兰若虽问心无愧却也不免有些惊慌。

  “你没有轻举妄动,难道是本宫自己摔倒的不成?想是你因为本宫讥责你父亲,你心怀怨恨,恼羞成怒便暗中推倒本宫!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狠毒,似你这样的人怎能入宫伺侯皇上?”昭太妃捂着胸口,仿佛被刚才这一摔又引动了“心口儿疼”。

  “请皇上、太妃娘娘明察,臣女……”夏兰若还想说什么。

  “够了!你一个寒门小官之女,性子娇纵猖獗,屡屡顶撞本宫已是不敬,心肠又如此歹毒,竟敢背后暗算本宫,像你这样的顽劣之女理应乱棍打死!”昭太妃咬牙切齿的道。夏本清,本宫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昭太妃怎么会突然摔倒呢?桃夭咬着唇回想着。

  然而没有人看见当时的情况,龙祺坐在殿上距离太远看不清,而太妃周围的秀女都垂首跪着,谁也不敢抬头。殿中的女官和内侍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东张西望。

  既然成了无头公案,就也只能听凭昭太妃一面之辞。

  “皇上,本宫不成了,这身上疼得紧,心口儿也疼得紧。本宫贵为太妃,今日竟被一个秀女如此粗野对待,本宫还有何颜面立于这元吉殿之上,本宫……”昭太妃说着闭上眼睛流下泪来,胸口一阵一阵起浮不定,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龙祺沉默了片刻。

  虽然龙祺也不知道昭太妃为什么会突然摔倒,但他心里并不相信这是夏兰若所为。方才见这女子言语不凡、气度沉稳,并不像是恼羞成怒、野蛮暴躁之人,怎么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皇上和这么多人的面,做如此不计后果的事呢?

  说到底昭太妃还是放不下郑喜山的事,总得寻个由头找个人出出气才罢。夏本清的女儿运气不好,今日竟撞在了昭太妃的手上。也罢,人家的亲侄儿说斩都斩了,朕就牺牲一个秀女让太妃出了这口恶气罢了。

  想到这儿,龙祺沉下脸,冷冷的开了口,

  “夏氏出言不逊顶撞太妃,又暗下毒手推太妃摔倒,如此野蛮暴躁、不贤不惠之人,不配参选秀女!传朕旨意,将其――罚为宫奴,打入浣衣局服役!”

  昭太妃猛然转头看向龙祺,明显对这个处罚很不满意。龙祺故意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夏兰若,假装没看见昭太妃的眼神――夏氏无辜受累,如此处罚也够了,真要将她乱棍打死未免太过残忍。

  立刻就有几个内侍上来将夏兰香带下去了,昭太妃还想说什么,龙祺搀着昭太妃一副万分着急心疼的样子,

  “母妃!母妃觉得怎样?母妃得赶快回宫歇息将养。来人,传太医入长宁宫为太妃医治!走,朕亲自送母妃回长宁宫。”

  昭太妃无奈只得作罢,由宫女扶着起身回宫。在走下座的一刻,昭太妃忽然开口向桃夭问道,

  “方才本宫摔倒,你没有躲闪,反而接住了本宫,难为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秀女?”

  “啊,回太妃娘娘,臣女云桃夭,是如国国君的嫡公主。”桃夭一愣,赶紧学着夏兰若的规矩回道。这位太妃娘娘喜怒无常,可千万别一高兴把我也罚为宫奴了。

  “云桃夭,如国公主。嗯,本宫知道了。”昭太妃点了点头。

  几个女官和内侍将昭太妃扶了下去,龙祺也跟着走了,觐朝会不欢而散。

  好怕怕呀!好好的一个官宦家的小姐,这么一会儿就沦为宫奴了。看来这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处处都是套路和心机啊!我真要好好想一想,还要不要进宫。回金庭馆的路上,桃夭倚在车窗边出神的想着。

  觐朝会上闹的这场风波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人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太妃要为死去的侄儿出口恶气。既然皇上也默许了,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替夏本清和他的女儿抱屈。

  只有一个人的反应与众不同――那就是谢隐。

  这一日,小安去中书省取公文,回到相府将自己听到的觐朝会风波告诉了谢隐。

  “夏兰若?是她?原来她是夏本清的女儿,是本届的秀女!”谢隐大为意外,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是啊,丞相。听说她在觐朝会上冲撞了昭太妃,还将昭太妃推得摔了一跤。皇上已将她罚为宫奴,打去浣衣局服役了。”小安一边将公文递给谢隐一边说道。

  没错!一定是她!只有她是那个性子,一张口就是“他大爷的”,一伸手就打人耳光,说她会冲撞太妃并不稀奇。就她那脾气,进入浣衣局服役指不定还得惹出多少祸来,说不定最后连她的小命儿都保不住。

  谢隐着急了,将手中的公文胡乱的一股脑扔到案上,向小安吩咐道,

  “备车!我要进宫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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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色丞相桃夭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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