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桃夭想得太简单了。古代与现代不一样,什么都要讲究时辰。
龙祺前脚刚去上朝,桃夭后脚就赶去月盈轩看望宁淳汐。她到了月盈轩见门窗紧闭,这才想起来,宁淳汐怀着身孕不可能起来这么早。
皇上卯时上朝,这个时辰即便有些宫里起来了,也是梳洗打扫的时候,哪有人像桃夭这样一大清早就串门子的?
桃夭站在月盈轩的门外低头琢磨着,要不先回去,过一会儿再来?可又一想,万一她刚到月盈轩,皇上就下朝了,谢隐赶去舒和殿看不到她怎么办?
要不等见完隐哥哥再来看淳汐?
桃夭正拿不定主意是先回去,还是继续等,这时,月盈轩的门开了,一个小宫女瑟缩的抱着肩膀,抬起一双惺忪的睡眼看见桃夭,先是诧异的一愣,然后赶忙跪下请安,
“哎呀,主子安好!主子来得好早,我们贵人还没起呢,您快请进!”
桃夭进了月盈轩,宁淳汐刚醒还没有起身,见桃夭来得这么早,也很是诧异。桃夭只好借口放心不下她,自己也睡不着,因此就早早的来看她了。
宁淳汐的气色很不好,身子也倦倦的,早膳也没吃多少,见她这个样子,桃夭也不好意思马上就走,只能陪着她,可心里却在焦急的等着花铃的消息――不知道皇上下朝了没有?
直到辰时末,花铃也没有赶来月盈轩。
桃夭有些坐不住了,接下来皇上还要去宗祠给生母进香,怎么会这个时辰还没有下朝?是皇上没有下朝,还是花铃被什么事绊住了?
桃夭虑焦的胡思乱想,又不敢在宁淳汐面前表现出来,正在琢磨着,宁淳汐忽然“哎哟”了一声捂住了肚子,然后哇的一下将吃的早膳全都吐了出来!
桃夭和月盈轩的宫人吓慌了,忙上前将她扶到榻上躺下,桃夭连忙吩咐小宫女去请太医。
“疼!桃儿,我的肚子好疼啊!”宁淳汐疼得脸色都白了。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桃夭也慌了手脚,“你的胎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不稳?你最近有没有熏什么香啊,用什么胶啊,戴什么麝香的首饰啊?”
桃夭没生过孩子,对坐胎的事也不懂,她能想起来的只有宫廷剧里的那些情节。
太医来了,为宁淳汐诊了脉煎了药,她这才安稳了些。
“主子,微臣已用药稳住了宁贵人的胎,但贵人身子单弱,怕有滑胎的危险,依微臣看还是向皇上禀报一声才是。”太医怕担责任,建议桃夭禀告皇上,这个时候宁淳汐身边能作主的只有桃夭了。
“这……”真是越急越有事――桃夭为难的咬了咬唇,“好吧,我派个人去跟皇上说一声。”
太医走后,桃夭派了个月盈轩的小太监去明政殿向龙祺禀告。半晌,小太监回来说,皇上已经下朝去宗祠进香了,没能见到皇上。
桃夭听了大吃一惊!
皇上下朝了,那隐哥哥一定已经去了舒和殿,机会难得我必须得回去见他!可眼下淳汐这种情况,我又怎么能离开月盈轩呢?
好在小太监又说,皇上这次进香带了文武百官同去,以示隆重。桃夭听了这才放了心――既然隐哥哥随皇上去了宗祠,那我也就不急着回去了。
不久,花铃也来了月盈轩,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桃夭,与那小太监说的差不多,桃夭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皇上不在宫中,龙胎的事又不敢隐瞒,桃夭回想了一下宫廷剧里的类似情节,便打发了一个宫女去向昭太妃禀报――宫里没有皇后,只能由太妃作主。
然而,昭太妃并没有把宁淳汐的情况当回事儿,皱了皱眉,说今天是皇上的寿日,既然太医已经稳住了她的胎象,大喜的日子就别拿这样的事去扫皇上的兴了,然后就把宫女给打发回来了。
桃夭无奈,幸好宁淳汐服了药安稳下来,又折腾了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桃夭掐算着时间,估计皇上应该从宗祠回来了,便嘱咐了花铃一番,然后出了月盈轩悄悄向舒和殿而去。
龙祺确实已经带着文武百官从宗祠回来了。过了平康门,文武百官留在元吉殿,龙祺只带了顺子和卤簿仪仗进了后宫,准备去长宁宫叩拜昭太妃。
今日皇上过寿,宫中喜气洋洋,文武百官也人人春风满面的在元吉殿含暄攀谈。
莫然昂然而立,意气风发,他被皇上擢升又赐婚,如今既是丞相的亲将,又是皇上的红人,自然引得许多人前来巴结恭维,纷纷向他表示祝贺。
“莫大人新晋从三品护军参领,又蒙皇上下旨赐婚,真是双喜临门啊!”
“莫大人年轻有为,又有皇上和丞相提携,前途不可限量啊!”
“莫大人少年英雄,又在成州立下战功,当真是我辈之楷模啊!”
一群马屁精!
这时,就听一个官员赞叹着说了一句,
“莫大人不仅年少有为,且武艺超群又仪表不凡,当真不愧被称为‘小谢隐’啊!”
“杜大人慎言啊!丞相大人的名讳岂是我等可以随意叫的?”另一个官员提醒那位杜大人,那杜大人低了头讪讪的不再说了。
那么多夸奖称赞的话,莫然都只是听进耳里,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这位杜大人的话,却敲得莫然的心猛的一沉――小谢隐?原来我背后被大家称为“小谢隐”?
谢隐是燕齐的一道风景,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人才,他的丰姿、武艺、学识和品质都绝对是上品,说他是人中龙凤绝不过份。称莫然为“小谢隐”,这是对莫然莫大的称赞,换了别人只怕会荣幸得发狂,可莫然却从这个称谓中尝到了一丝失落和苦涩。
在她的心里我也是“小谢隐”吗?她同意嫁给我,难道就因为我是“小谢隐”?
莫然的脸色沉了下来,心瞬间从巅峰跌落到谷底。
谢隐没有听到那群人围着莫然说的话,此刻他的心都在舒和殿。见龙祺进了后宫,谢隐将莫然叫到一旁嘱咐了两句,让莫然留在元吉殿替他打掩护,然后偷偷离开了元吉殿,也向舒和殿而去。
龙祺带着顺子和卤簿仪仗进了后宫,佟海在舒和殿附近跪迎圣驾,龙祺心情大好,挥手让佟海起身。
“皇上,前些日子您吩咐要的东西,卑职早已叫人去打造了,方才正好送了来,皇上要不要看看?”佟海起身凑近龙祺低声说道――皇上今日心情好,身旁的人也都想喜上添喜、锦上添花。
“哦?拿来朕看看!”龙祺眉头一挑,果然来了兴致。
佟海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龙祺,龙祺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显然很是满意。
“这东西做得太好了,又轻便又精巧,正合朕意!”龙祺说着顺手将那东西揣在了身上――桃儿见了一定会喜欢!
“皇上,您待会儿还要去长宁宫拜见太妃娘娘,身上带着这个东西恐怕不便,不如还是交给卑职替皇上收着吧。”佟海顿了顿,委婉的向龙祺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龙祺忽然问顺子。
“回皇上,现在是巳时初刻。”顺子赶紧回答。
“还有些时间,朕先回趟舒和殿!”龙祺心情愉悦,揣着身上的东西,忽然动了少年心性——既然这东西不便随身带着,朕不如现在就送去给桃儿——龙祺迫不及待想看到桃夭喜出望外的笑脸!
“哎哟,皇上,不可啊!眼看时辰就到了,若误了时辰,那……”顺子急忙拦驾,苦着脸向龙祺道——若是误了时辰,太妃娘娘怕会为此抱怨上很长一段日子,那时皇上您的耳根子可就难得清净了。
“不妨,朕去去就来。你们带着卤簿仪仗先向长宁宫去,朕随后就到。”龙祺并不在意,舒和殿近在咫尺,将东西交给桃夭就走,不会耽误多少工夫。长宁宫的人只要远远的看见卤簿仪仗来了,就会以为皇上来了。
皇上心血来潮任性起来,谁能劝得住?顺子和佟海只好按龙祺的吩咐带着卤簿仪仗先走了。龙祺又看了看那件东西,兴奋的一笑,提步向舒和殿而去。
桃夭急匆匆的赶回舒和殿,殿前全无一人,宫人都被急调去宗祠、元吉殿以及琅华苑帮忙了。
桃夭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入殿中,刚踏进殿门就听到身后响起那个她日思夜想的清朗声音,
“桃儿!”
桃夭浑身一颤停住步子,回过身来就看到谢隐穿着朝服的俊逸身影踏入殿门向她而来。
“隐哥哥!”数月不见,激动和思念伴随着爱意像放开闸门的洪水,顿时从桃夭的心里奔涌了出来。双眼瞬间就模糊得一塌糊涂,她声音颤抖着唤了一声,就奔过去扑进了谢隐的怀中。
“桃儿,我终于见到你了!”谢隐紧紧拥住桃夭,紧得像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将侧脸抵在桃夭的头上。
桃夭想说他瘦了,想问他这几个月辛不辛苦,受没受伤,可此时她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只是拥紧了谢隐,激动的只会叫,
“隐哥哥!”
“再叫!”谢隐心潮澎湃,沉着声音道。
“隐哥哥!“
“再叫!”
“夫……夫君!老公!”桃夭的眼泪涌了出来,更紧的抱住谢隐,“我想你!”
“我也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就在谢隐和桃夭互拥着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激动中时,殿内忽然传来“啪嗒”的一声轻响。这声音不大,却足以惊动天宇,足以惊破人心!
谢隐和桃夭同时吓了一跳,惊得甚至忘了放开抱着对方的手。两人同时向声音来处望去,一望之下便顿时目瞪口呆,只觉得身上的血都凉了!
只见后殿的门口,龙祺正负着手静静的站在那里,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眼中交融着伤痛、愤怒、失望和难以置信,但桃夭却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千军万马!
谢隐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设想了无数种向皇上坦白的场景和方式,结果竟是这种被动糟糕的局面。
龙祺的脚边掉着一件东西,是一条打造精巧的飞狐爪。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良久,龙祺提步缓缓向二人走过来。帝王的愤怒和威仪仿佛带动着身边的空气都充满了凝重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