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桃夭迷迷乎乎睁开了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殿内漆黑一片,只有帐外有几点微弱的灯光。
一阵龙涎香的香气飘来,桃夭想起自己是在皇上的寝殿之中。她心头一沉,叹了口气,推开被子想起身喝点儿水,可刚刚坐起来,一抬头眼睛就对上了龙祺的双眼。
“啊!皇上?”桃夭这才发现龙祺正坐在自己的榻边,凌厉的目光正冷冷的看着她,放在腿上的右拳紧握,浑身透着摄人的杀气。
“皇上?你还知道朕是皇上?你身为朕的秀女,竟敢在选秀之前就与丞相有了私情,你们将朕的尊严放在何处?”龙祺逼近桃夭,厉声问道。
“皇上,这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仰慕丞相风仪,勾引丞相在先,是臣女不知廉耻,与丞相无关!请皇上责罚臣女,不要迁怒丞相。”桃夭翻身在榻上跪倒,战战兢兢却又义无反顾的说道。
“哼!与丞相无关?怎么会与他无关呢?他可是当着朕的面,对朕说他与你已经定下终身,情愿用丞相之职、首辅之位来跟朕交换你,甚至连先帝的抚养之恩、朕与他的兄弟情谊都可以不顾!他说他只要你!”龙祺霍的站起身子,愤怒的冲着桃夭咆哮道。
“皇上,臣女对不起皇上的抬爱,也无福消受皇上的恩宠!臣女心中只有隐哥哥,臣女也只要隐哥哥!请皇上成全了臣女吧!”桃夭的心揪成了团,泪如泉涌的在榻上叩下头去。
“成全?你们欺骗了朕,践踏了朕的尊严,如今还想要朕成全你们?岂有此理!朕会让你们知道欺君的后果!”龙祺愤然的拂了一下袖子。
“皇上,您要对隐哥哥怎样?皇上,请您惩罚我,放过隐哥哥吧!”桃夭一颗心悬了起来,惊恐的看着龙祺――不!不要!谁也不许伤害我的隐哥哥!
“哼!隐哥哥?叫得真亲热啊!”龙祺酸酸的嘲讽了一句,一抬手指着帐外微弱灯光处,“你的隐哥哥在那里!”
桃夭立刻向帐外看去,帷幔恰在这时被风吹起,翻卷的帘帐间,暗弱的灯光下,只见谢隐俯卧着倒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月白的长衫上染着片片血迹。
“隐哥哥!”桃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鸣,爬起身子就要向谢隐奔过去,却身子一歪摔下床榻去!
“啊――!”桃夭一声惊叫将自己惊醒过来,猛的坐起身子向帐外看去。
哪里有谢隐?也不见龙祺。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舒和殿中一片气派的明黄,在阳光里显得更加温馨明亮。香鼎中缓缓蒸腾着龙涎香的气息,幽幽淡淡却沁人心脾。
原来是场噩梦!
桃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吓死我了!
“主子,您可醒了!这下皇上可以放心了。”一个俏皮的声音在桃夭身旁响起,桃夭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手执着拂尘,穿的衣裳很是光鲜。
“主子?谁是你主子?我可不是主子,我是如国公主云桃夭。”桃夭看着那小太监,纠正他道――你可别瞎叫!这个本姐懂,叫了主子就真成了皇上的女人了。
“哎哟,主子您过谦了。虽然您现在还是如国公主,可用不了多久您就是娘娘了,那可是‘华佗当医生――名副其实’的主子啊!”这小太监嬉笑着奉承桃夭。
“谢了,什么娘娘主子的,我可不敢当!对了,你是谁?”桃夭抬头问那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自然是顺子,这几日龙祺不在舒和殿时,都是让顺子照料桃夭的。顺子是龙祺的心腹,只有将桃夭交给他照料龙祺才能放心。
另一方面,皇上竟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又是内事总管去照料桃夭,可见桃夭在皇上心里的份量,舒和殿的宫人们谁敢不尽心?
“回主子,奴才叫顺子,是皇上派奴才来服侍主子的。主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奴才一准儿给您办好,包管让您‘海水流进小河里――满溢(意)着’呢!”顺子陪着笑脸向桃夭道。
“顺子?你就是顺子?”桃夭闻言呼的抬起头,盯着顺子的脸看,将顺子吓了一跳,“喜欢说俏皮话,句句不离口。不错!你才是真正的小顺子。”
“呃……主子您说什么?”顺子一愣。
顺子虽年轻,却是宫里的内事总管,又是龙祺的贴身心腹,因此除了龙祺和谢隐等人,宫里上上下下都称呼他一声“顺公公”。而此时桃夭竟叫他“小顺子”,让他不免有些尴尬,但这位如国公主深得圣宠,莫说叫“小顺子”,便是叫“小奴才”,他也得听着。
“你真的什么事情都能给我办好?”桃夭掀开被子下了床,睁大眼睛渴求的看着顺子。
“这是当然,请主子吩咐。”顺子一躬身。
“好!我想见谢丞相!”桃夭说出了自己此时心中最大的愿望。
“啊?什么?见丞相?”顺子明显错愕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哟,主子,您说笑了,丞相大人岂是奴才可以请得来的?那不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嘛!何况主子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宜再见丞相大人。要不这么着吧,奴才去回了皇上,若是皇上准了,自然会召丞相大人入宫,主子看如何?”
“哎哟我去的嘞!”桃夭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如果能回皇上还用得着你吗?就是不能让皇上知道嘛!“算了算了!”
“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顺子又陪笑问道。
“我是个秀女,既然回到宫里来了,总在这里住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还是回到积秀宫去吧,你帮我引路。”桃夭说着就要向外走,却被顺子笑着拦住了。
“哟,主子,您现在哪里还能住到积秀宫去?皇上特准您就住在舒和殿中。”顺子说着稍稍靠近桃夭,轻声道,“主子,这可是皇上的寝宫啊!要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进来呆一会儿都不成呢,更别说住在这了。主子,您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奴才劝您莫要‘鱼群来了才织网――错过良机’啊!”
“哎!既然有人想住,那就让人家住进来嘛!不想住的就搬走。想来的来,想走的走,谁爱住谁住,这才公平。小顺子,你出去问问,看看都有哪些女子想住在这儿,让她们收拾东西统统搬进来好了。”桃夭没好气的揶揄顺子。
顺子满脸愕然,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正不知怎么回话呢,就听见殿门处有人问道,
“那你问过朕的意见了吗?”
桃夭吃惊的一抬头,只见龙祺正缓缓走进殿中,虽然故意板着脸,但眼里却充满笑意。顺子和其他宫人们立刻跪了一地,桃夭怔了怔,也赶忙跪下了,
“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安好!”
“身子刚好,别跪了,起来吧。”龙祺走过来弯腰扶起桃夭,随后又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让她们都搬来舒和殿住,你倒是大方!”龙祺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桃夭,关切的问道,“怎么样?睡了这么多天,感觉好些了吗?”
“回皇上,臣女……”看着龙祺君临天下的气度和他双眼中晶亮的光芒,桃夭忽然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很冷吗?”龙祺察觉到了桃夭的颤抖,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走过去取下横衣架上自己的纹龙大氅亲手给桃夭披在了肩上。
“皇上……”龙祺越对她好,桃夭就越是心惊肉跳,脸色苍白的连道谢都忘了。
“你们都下去吧。”龙祺向宫人们一挥手,宫人们赶紧低头敛声的退出去了。
殿中就只剩下龙祺和桃夭两个人,桃夭的心“嗖”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身子刚好,别总站着,来!”龙祺在龙榻上坐下,招手叫桃夭,“坐到朕的身边来。”
“这……皇上,这不妥。丞相说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没有人可以与皇上平起平坐。”桃夭想找个借口避免与龙祺近距离接触――他可是皇上,做什么都没人敢管的!绝对是头号的危险人物!
“哈哈!昨晚朕还夸奖小谢呢,他当真把你调教得很好,可见朕交给他的差事他是真的用心办了,不枉朕待他亲如兄弟。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拘束,这会儿殿中只有你和朕,还拘什么礼啊。”龙祺说着一把将桃夭拉到身边坐下。
“啊!”桃夭低呼了一声,就被龙祺拉过去了。
“咦?你怎么抖成这样?朕让你很紧张吗?别紧张,你就像在宫外时一样,把朕当成‘小顺子’就行了。”桃夭坐在身边,龙祺感到她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以为她是君前惶恐,赶紧安慰她。
“皇上,臣女不敢。在宫外时,臣女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怕。”桃夭垂着头答道,又想起了那个梦――本姐确实怕你,更怕你伤害我的隐哥哥。
“桃夭,你别怕,朕自认还是个开明之君,不是那种暴虐的皇帝,不会伤害你的。”桃夭吓得可怜巴巴的样子,更激起了龙祺的爱怜,握着她的手安抚着。
桃夭抬眼飞快的看了龙祺一眼,张了张唇却欲言又止――你是开明之君?那好,我跟你说件事,你敢不敢不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