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乱哄哄的声音直到天黑才消停下来,桃夭的精神高度紧张,缩在洞内的一个角落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看来他们收拾完准备转移了,接下来会不会就来收拾我了?
天完全黑下来,山洞里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远处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阵阵皋叫声。桃夭又冷又饿又疲惫,可却硬撑着不敢睡,生怕她一睡着危险就来了。
大约是午夜时分,洞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将桃夭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她惊愣了片刻,透过洞口的铁栅栏看到洞内隐隐的有火光闪烁。
喊杀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兵器相撞的声音,有火光向这里快速的移动过来。桃夭心里升起了希望,一下子扑到了铁栅栏边。
是隐哥哥吗?他找到我了!他来救我了!
“你他妈快醒醒,好像出事了!”一名负责看守桃夭的黑衣人听到喊杀声,急忙叫醒了另一人。
“不好!好像有人杀进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另一人惊醒过来慌忙跳起身。
然而,还没等这两人拿起兵器,就发出了两声惨叫倒在了一边。洞口火光大亮,铁栅栏上的铁锁被利剑“喀嚓”一声斩断,栅栏门被推开,一个俊朗男子迎着桃夭大步走了过来。
桃夭激动的停顿了一下,眼泪就涌了出来,迎着那男子扑了过去,就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却不由得一怔。
“小顺子!是你!”桃夭看清了龙祺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失望。他不是隐哥哥,但自己总算是得救了。
“桃夭,你还好吗?我来救你了!”看到桃夭眼中激动的泪水,龙祺更加动容。担心了好几天,总算看到她平安。
“小顺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怎么说我们也是井底的战友啊!”桃夭虽然有隐隐的失望,但看到小顺子平安也很高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天我还真怕你跑不掉呢,现在看到你平安无事就好,我们快走吧!”
“不急。山南府的守军现正在对钢刀团进行清剿,等扫清了这些垃圾,我们再走也不迟。现在――”龙祺上前一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忽然握住了桃夭的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很重要吗?”桃夭看着龙祺认真的表情,眼里映着火光,扑簌簌的跳动着。
“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就是……”龙祺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了更加震撼的喊杀声,同时还有人在兴奋的高声叫着,
“是丞相大人!谢丞相带兵来了!”
听到这个叫声,桃夭的心猛的颤了一下!隐哥哥!他真的来了!他终于来了!
桃夭瞬间就忘了眼前龙祺的存在,她含着眼泪竟露出了笑容,抬腿就要向洞外跑过去,然而不知怎的,她刚迈了一步竟然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桃夭!”龙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单手将昏倒的桃夭接住抱在了怀里,随后将火把插进了石缝中,抱着桃夭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火光下,桃夭一张带伤的小脸儿有些苍白,但却含着开心的笑容。龙祺怜爱的将她脸上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深深凝望着她――这几日你跟着朕一路奔波一定累坏了,也一定吓坏了,现在就在朕的怀里好好睡上一觉。朕向你保证,等你睡醒之后,一切都将今非昔比!
龙祺哪里知道,桃夭的忽然昏倒是因为这几日她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在听到谢隐到来时忽然放松的缘故。
那日龙祺走脱后,跳入了一条湍急的河水,用苇管在水中潜伏了一天一夜,这才摆脱了二团主等人的追捕。之后他到了山南府衙,山南道巡抚见圣驾忽然降临大吃一惊,龙祺担心桃夭的安危,也来不及细说,急令巡抚调兵去鬼愁山救人。
谢隐还未到卫州,便得到探马来报,山南道巡抚奉圣谕发兵鬼愁山清剿钢刀团,终于得知龙祺果然在卫州。谢隐当机立断,派莫然持丞相官凭从卫州就近的余州调遣地方兵力,也直逼鬼愁山。
钢刀团一向行事缜密,皇宫的秘道被发现,他们担心行迹败露,于是决定两日后转移总坛。但他们没想到龙祺还活着,更没有想到这个“小太监”竟能迅速调齐山南道全部的兵力,提前对他们发起了清剿行动。
这场战役直打到天明时分才渐渐平息下来,山洞中横七竖八全是死尸,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儿。
大司马郑万全带着人率先赶到了这个山洞,向着龙祺俯身跪倒,万分惭愧的道,
“皇上,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嘘!”龙祺向郑万全竖起一根手指,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桃夭,郑万全这才发现皇上的怀中竟有一个女子在沉沉的昏睡着。
谢隐大踏步走进了山洞,白衣上沾着片片血迹,显见也参与了这场酣战。他身后跟着莫然和山南巡抚等人,见到龙祺安然无恙,谢隐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上,让您受苦了!微臣救驾……”谢隐刚说到一半,猛然看到了龙祺怀中沉睡的桃夭,呼吸瞬间就窒住了!一种不安的感觉顿时堵住了他的胸口,堵得胸口闷闷的疼。
这几日,谢隐再三推测,始终认为龙祺和桃夭在宫中同时失踪,这其中一定有某种联系,他们很可能是一起失踪的。至于他们为何会一起失踪,他却猜不出,也无暇多想,只盼着尽快找到人。
在发兵鬼愁山的时候,他为终于找到了龙祺而欣慰,但内心却另有一种深深的担忧――万一找到了龙祺,却找不到桃夭呢?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感又开始折磨着谢隐。
然而,此刻看着桃夭安然无恙的在龙祺怀中昏睡,谢隐放心之余却感到更加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没事,只是又累又怕晕过去了,睡醒就好了。”见谢隐担忧的看着桃夭,表情似乎有些痛苦,龙祺轻声说道。
“皇上,微臣……”谢隐焦急的想说些什么,可此时此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谢,朕没事,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次多亏了你,朕多谢你!”龙祺爱怜的看了看怀中的桃夭,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向谢隐一笑,“朕真的要多谢你!”
听到这句话,谢隐的身体猛的一震,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紧蹙着眉头不敢去深想龙祺这句“多谢你”的真正含义。
“皇上,卑职佟海叩见皇上!”佟海奉命打扫战场,清查钢刀团总坛,此时差事完成也赶了过来。他跪在地上,双手将一个四方匣子呈到龙祺面前,“皇上,这是在后面的一个山洞里找到的。”
龙祺并没有去接,双手仍然抱着桃夭,似乎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会将她惊醒。他向佟海示意了一下,佟海会意,将匣子对着龙祺掀起一道缝隙,龙祺瞄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朕的玉玺终于找回来了!
天光大亮,火把已经燃尽,洞内阴冷冷的。郑万全和山南巡抚呈了龙袍过来要为龙祺披上,龙祺见了伸出一只手接过来,却顺势盖在了桃夭的身上,还细心的为她掖了掖边缘。
“皇上!这可万万使不……”佟海一见吓坏了!龙袍岂能随便盖在别人身上?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嘘!一件衣裳而已,大惊小怪什么?”龙祺轻声斥道,佟海觉得万分不妥却也不敢再言语了。
谢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脸色苍白,全身僵硬,呼吸粗重,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一般。莫然在相府时日已久,对谢隐和桃夭的事也有些察觉,见谢隐神色不对,心中已经了然,忙低声出言提醒,
“丞相大人,您的脸色不好,还是先去歇歇吧。”
谢隐转头,看见莫然向他递来暗示的眼神,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见他双拳紧握,莫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急忙伸手按在了谢隐的手上!
谢隐看了莫然一眼,伸手捂住阵阵隐痛的胸口,无意间手指感觉到了揣在怀中的一样东西――那副绣着调皮笑脸的丝帕。
那是桃夭亲手绣的,在入宫的前一晚送给了他。
从那日起,谢隐就一直贴身带着。
那晚她泼了他一身的水,又为他擦拭,他温柔的叫她“夫人”;她送了这张笑脸给他,他说要用丞相夫人大婚的聘礼作回礼;她为他唱歌,他将她揽进怀中拥吻。
可此刻,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另一个男人将她抱在怀中。
谢隐深吸了一口气,撕心裂肺的疼!
桃夭对这一切却全然不知,她终于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还做了一个美美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相府,相府张灯结彩,挂满红绸,隐哥哥穿着大婚的吉服,开心的笑着在门前等着她的大红花轿。
桃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其考究的大床上,她在床上迷茫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了床。撩开明黄色的帷帐,她发现这是一间极宽敞明亮的宫殿,各种家具和摆设富丽堂皇、气派非凡。桃夭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飘着一股幽微的香气。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记忆中她是在鬼愁山的山洞里,钢刀团的总坛,后来隐哥哥来了,她正要去找他,然后忽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怎么会到了这里?
“你醒了?觉得好些了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温柔又有些耳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