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你怎么也在这儿?这里是什么……”桃夭转过身看到龙祺正微笑着向她走来,她急忙迎上去刚说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这“小顺子”与在宫外时完全不一样了,穿戴整洁、气度从容,更重要的是,他此时穿的这件明黄色厚纱秋袍上,赫然绣着团龙的图案!
“我这是在哪里?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桃夭惊诧的睁大眼睛,呻吟般的问道,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傻好天真。
“你已经昏昏沉沉睡了四五天了,在这期间我们已经回到了京城。”桃夭的反应在龙祺的意料之内,他微笑着温和的回答道,“你现在在皇宫里,这是舒和殿,你说朕是谁?”
“哎哟我的娘啊!”桃夭抽了一口冷气,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的宝蓝绣锦厚毯上。
“咦?你不是说那种两条腿整天跪在地上的女人很做作吗?你如今怎么也守起礼来了?免了,快起来吧。”龙祺笑着弯腰亲手扶起了桃夭,然后就握住了桃夭的手。
“你……你真的是皇上?”桃夭被动的被龙祺握着双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个与她一同跌落井下、一同流落宫外、一同与钢刀团斗智斗勇的“小顺子”,原来不是小太监,而正是燕齐的皇上!
桃夭全然忘了宫规,抬眼直视着龙祺,心里一个劲儿叫苦――我说怎么总觉得他的气度看着有些眼熟,原来他就是皇上,那日在潘家茶楼外见过的嘛!难怪他的眼神那么凛厉,他是皇上嘛!
“如假包换!咦?干嘛这么看着朕?在宫外这几日还没看够吗?”龙祺见桃夭直视着自己,不但没责怪,心里反而很高兴。
“不是……是……我……呜呜呜呜呜――”桃夭忽然就哭了,身子随即又软了下去。
与谢隐的不安不同,桃夭感到的简直是绝望。
她与皇上一同经历了一场意外,然后她在皇上的寝殿里醒过来,皇上又一直握着她的手如此温柔的对待她,傻子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被皇上盯上了,这是闹着玩儿的吗?
不好了!隐哥哥,出大。麻烦了!
“桃夭,你这是怎么了?在宫外那么凶险的情况下都没见你哭,怎么到了朕的皇宫,反而哭了呢?”龙祺弯腰伸手又去扶桃夭,可这一次桃夭说什么也不起来。
“皇上,我,啊不,臣女……其实臣女心里……”情急之下桃夭几乎要脱口而出,想彻底解开皇上的误会,可忽然之间,她想到了谢隐。
她本是皇上的秀女,而谢隐是皇上的臣子,又是他的发小儿,不要说觊觎天子的女人是大罪,就是朋友妻也不可欺啊。如果她冲动之下说出了真相,皇上会如何对待谢隐?
想到这儿,桃夭浑身一个激灵,忽然从心眼儿里感到恐惧。
“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朕记得你在宫外的时候挺厉害的嘛!是朕令你感到害怕吗?朕不那么吓人吧?”看到桃夭跪在地上脸都吓白了,龙祺笑着伸手一用力将她扶起来拉到胸前,“告诉朕,你怕什么?”
“皇上,臣女是怕……怕……”桃夭急忙一挣,挣脱开龙祺退后一步又跪下了,“丞相说了,背后非议皇上是大罪,臣女在宫外时对皇上言语多有不敬,而且还不是背后非议,是当着皇上的面说……”
“你不说朕倒忘了,朕还真得好好想想你都说了朕哪些环话。”龙祺见她非要跪着也不拦她了,在她旁边的一张红楠木椅上坐下来,故作思索状,“嗯,你说朕‘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朕走路不长眼睛,说朕吃饱了撑的,说朕审美有问题,还说朕不是人是个混蛋!”
龙祺说一句,桃夭脸上叫苦的表情就深一层,头就垂得低一些,等到龙祺说完,桃夭几乎是趴在地上了,龙祺坐在椅上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努力忍着好笑。
“还不止这些呢,你不但对朕言语不敬,还动不动就对朕拍拍打打,你还记得吗?”龙祺俯下身子,一脸坏笑的看着桃夭问道。
“皇上,臣女对皇上大不敬,臣女罪大恶极!”桃夭趴在地上声音闷闷的说,忽然又抬起头来向龙祺道,“臣女犯下这么多罪,皇上您干脆把臣女逐出宫去吧!”
她倒想得美!
“你自己都说犯下这么多罪,只是逐出宫去岂不是太便宜了你?”龙祺故意板起脸,摆出一副凶凶的样子。
“那就请皇上将臣女打入浣衣局洗衣服去吧。”桃夭真是豁出去了,心想万一自己可以像夏兰若那样被派去相府服役呢?
她是想得美,却见龙祺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
“皇上……”桃夭哭着又趴在了地上――总不能求他杀了我吧?
见她这么可怜,龙祺再也不忍心逗她了,双手将她扶起来,眼睛闪烁着柔光,温和的道,
“你这么多罪数都数不过来,让朕一下子怎么恕得过来?因此,朕决定将你留在宫里,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恕吧。”
桃夭身子一震,猛的抬起头来盯着龙祺,却想起了谢隐留在她心里的话,
“如果你敢不作我谢隐的娘子,这辈子无论上天入地,本相都绝饶不了你!”
一辈子!又是一辈子!难怪燕齐是天朝上国,君臣都够霸气,一言不合就要与人纠缠一辈子。可本姐只有一个一辈子,今生已许定了隐哥哥,心如磐石,永不改变!
“皇上,丞相说了,宫里的女子都是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臣女不懂礼数,实在不敢留在宫里惹皇上生气。”桃夭委婉的拒绝。
“如果朕不在乎你不懂礼数呢?如果朕不生气呢?”龙祺依旧温和的笑着,“你从如国来燕齐和亲,外族女不懂燕齐礼数也属平常,朕也不会用礼数拘着你,免得你说朕审美有问题。”
“可是皇上,丞相说了,燕齐在选择和亲国的时候是要考量对方国力的,如国国小势微,恐拖了燕齐的后腿……”桃夭此时死的心都有了。
“正因为如国国小势微,才来寻求燕齐的庇护啊。咦?你来燕齐不就是为了和亲而来的吗?”桃夭的态度忽然令龙祺有些诧异。
“这个……是……”桃夭敢说不是吗?
“好了,快起来吧,一直跪在地上小心着凉。”龙祺起身不由分说扶起了桃夭,然后竟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来向龙榻走去!
“啊!”桃夭像被烫到了一般,惊叫一声在龙祺怀里用力挣扎起来,“皇上,丞相说了……”
“男女授受不亲是吧?可等你进了宫,作了朕的女人,迟早还是要和朕‘亲’的。”龙祺坏坏一笑,双臂一紧,桃夭便再也动不了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桃夭无能为力,除了求饶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即便她现在手上有刀子,她敢捅皇上吗?她是谢隐负责调教的,她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谢隐的命了吗?
“一直喊饶命,朕有说过要杀你吗?”龙祺将桃夭放在龙榻上,伸手为她盖好了被子,“朕只是想让你再多休息一下,你怕什么?”
桃夭被龙祺吓得浑身都软了,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龙祺给她盖好被子,又在她榻边坐下,
“你放心,在正式册封你之前,朕不会对你做什么,朕不想委屈了你。”
这就是燕齐的皇帝?不,此时除了他身穿着团龙黄袍之外,他完全不像一个皇帝,只像是一个用情至深的青年。
桃夭的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心情复杂莫测,只好闭上了眼睛。
看着桃夭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龙祺想起了她到燕齐后受到的种种对待,颇有些歉然,
“桃夭,你好好睡一会儿吧。朕对你认识得太晚了,但好在没有错过。来燕齐后让你受委屈了,朕曾在心里对你承诺,等你醒来时一切都将今非昔比。”
龙祺又坐了片刻,起身为桃夭拉好帷幔,脚步轻缓的离开了。他一走,桃夭就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六神无主――果真是“今非昔比”了!隐哥哥,怎么办?出了天大的麻烦了!
与此同时,在相府里,谢隐正如困兽一般在云开馆烦躁的来回走着,脸色阴沉,眼神含满伤痛。莫然和小安在一旁看着,二人都是忧心忡忡,却也一筹莫展。
“真想不到,结果竟然是这样。”小安满面愁色,无奈的叹了口气,“今日一早,后庭府来人将花铃也叫进宫里去了。”
谢隐抬眼望向窗外。是啊,桃夭和花铃都走了,相府里还到处都留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可却再也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仿佛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要将桃夭从谢隐的生命里连根拔起,这让谢隐痛彻心肺,又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备车!本相要进宫见皇上!”谢隐咬了咬牙,恐惧也没用,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丞相!”莫然和小安想阻拦谢隐――夺皇上所爱,这简直等于自寻死路。可话到嘴边,却谁也不忍心阻拦他――失去心爱之人,生又有何趣?
谢隐在宫门前下了车,直奔舒和殿而去。顺子正守在殿外,见了谢隐赶忙笑着迎上来,
“奴才给丞相大人请安,丞相大人安好!”
“皇上在吗?本相有急事要见皇上。”谢隐开门见山的说道。
“哟,丞相大人,这可是‘赶路偏逢连雨天――不凑巧’了,这会儿皇上正在殿里和如国公主说话呢,吩咐了谁也不许进去打扰。”顺子瞄了一眼殿内,又向谢隐挤了挤眉毛,一脸暗示的笑意。
“你是说这几天如国公主一直住在舒和殿?”谢隐惊讶的看着顺子。
“回丞相大人,正是呢!”谢隐为人一向温和,顺子左右闲来无事,正好跟他八卦,挤眉弄眼的笑道,“这如国公主深得皇上宠爱,自打昨日从卫州回来,皇上亲自抱进舒和殿,之后就一直住在舒和殿里。皇上一直陪着,简直是‘捧在手掌上的宝贝――爱不释手’啊!”
“已经爱不释手了吗?是啊,谁爱上都不会释手。”谢隐出神的轻语了一句,顺子却没有听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哎,这可真是姻缘自有天定,谁也扭不过。皇上原本还想将她……”顺子忽然住了嘴,偷偷瞟了谢隐一眼,转了话题,“丞相大人调教的秀女让皇上如此称心如意,丞相大人真是立了一大功啊!皇上昨儿还说要好好奖赏丞相呢,这可真是……”
顺子的俏皮话还没说出来,就见谢隐已经变了脸色,
“丞相大人,您怎么了?”
谢隐咬紧牙关,强忍住心里的痛楚,
“本相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