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秀带着一脸怨气进了长宁宫,此时大司马郑万全恰巧也在长宁宫,正与昭太妃说话。郑文秀向昭太妃请了安,因她如今是皇上的荣妃,于是郑万全先向郑文秀行了国礼,然后郑文秀才给叔父行了家礼。
“姑母,您说这多气人啊!那个如国公主,不,那个婢女桃夭分明就是故意给文秀难堪!当着文秀的面就勾引皇上,皇上天天来太平宫,但眼里只有她,根本都不理文秀!”郑文秀气得一边诉苦一边抹眼泪。
“唉!”昭太妃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撑住了额角,头痛不已。
“敢问太妃娘娘,文秀所说的婢女桃夭,可是本届中选的那个外族秀女?就是前不久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皇上盛宠的如国公主?她怎么会成了婢女呢?”郑万全插言向昭太妃问道。
“可不是嘛,就是她!本宫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国公主,却不想竟是个颇有手段的狐媚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皇上拐出了宫,再回来时就盛宠盈天了!唉!”昭太妃将选秀那日发生的事对郑万全大略讲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郑万全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想起了在卫州鬼愁山钢刀团总坛的山洞里,他亲眼看见龙祺抱着那女子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样子,甚至不介意将龙袍盖在她身上,郑万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请问太妃娘娘打算如何对待这个如国公主?”郑万全心里已有了主意,但仍想先听听昭太妃的想法。
“皇上那么宠爱她,本宫还能如何?把她贬为宫女也无非是想打压打压她的气焰,让她暂且离了皇上,好让文秀接近皇上。不过本宫知道,皇上迟早是要册封她的,本宫又能如何?”昭太妃捂着胸口烦恼的皱着眉头。
“既如此,依卑职之见,与其得罪皇上,不如成全皇上。”郑万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成全皇上?大司马的意思是……”昭太妃看着郑万全不解的问道。
郑万全暗叹了一下,知道他这个姐姐是个头脑简单一根筋的人,难怪从前不甚得先帝宠爱,若不是她抚养了皇上,今日坐在这长宁宫里的人绝不会是她。
“太妃娘娘,卑职的意思是,让文秀去求皇上给如国公主恢复身份,并请皇上册封她。”郑万全的话刚说完,昭太妃还没有反应,郑文秀就“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那怎么行?叔父,您不知道,那个桃夭在积秀宫的时候就与我们作对!若不是她多事,姐姐也不会落选,她分明就是故意让我们郑家难堪!我为什么要帮她?”郑文秀气鼓鼓的叫道。
都说“生儿像娘舅,生女似家姑”,这郑文秀的性子就像极了昭太妃,脑子小但脾气却大。郑万全暂不理会郑文秀,只向着昭太妃道,
“且不说皇上宠爱如国公主,只说她是本届中选的外族秀女这一点,太妃娘娘就应该知道她不会一直作宫女下去。太妃方才也说了,皇上迟早会为她恢复身份并册封她,那与其让皇上自己找机会,不如让文秀给皇上一个台阶,既体现文秀贤淑大度,又让皇上领了文秀一个情,岂不是顺水推舟的好事?”
“这……”昭太妃有些迟疑。
“叔父,文秀不愿意!皇上只是不痛不痒的领了文秀一个情,可文秀却要送一个狐狸精到皇上身边,文秀才不要做这样的好事!”郑文秀撅着嘴,满脸不情愿。
“即便你不送她去皇上身边,皇上也迟早要把她放在身边,到那时皇上独宠她一人,与你再无干系,哪里还会想得起你来?”郑万全说了一句就不再理郑文秀,让她自己好好想想,转而又开导昭太妃。
“选秀之前,这如国公主就与皇上同居于舒和殿,说不定早已为皇上侍寝,只是尚未册封不便对外明言罢了。皇上与她正是如胶似漆之时,却被太妃拆散,太妃虽是按规矩行事,但皇上心里难免不痛快,又怎么会给文秀好脸色呢?”郑万全虽是军中之人,但心机深沉,对皇上的脾气禀性也了如指掌。
“大司马此言有理!本宫也是被那个如国公主的张狂跋扈气昏了头,只想着杀杀她的气焰,竟没想到这一层,险些误了事。”昭太妃到底比郑文秀年长,很快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皇上得不着如国公主,又与文秀赌着气,白白的让别人捡了便宜。”郑万全没有明言,但昭太妃明白这个“别人”,指的自然是第一个侍寝又第一个受晋封的宁淳汐。
“姑母、叔父,文秀不要嘛!”见昭太妃也认同了郑万全的意见,郑文秀急了,撒着娇的嚷着。
“文秀,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虽已册封了嫔妃,可皇上尚未立后。天秀落选,太妃娘娘和叔父将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要作皇后就要有母仪天下的胸怀才是。”郑万全对郑文秀晓以大义。
尽管郑文秀一万个不情愿,可一个是皇太妃姑母,一个是大司马叔父,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为了郑氏一族好。她再如何不情愿,也只好应下来,然后气愤的离开了长宁宫。
天上闷雷滚动,成片的乌云遮盖着头顶,阴冷的秋风阵阵的吹着,空气中含着潮气,眼看就要下雨。郑文秀气冲冲的来,又气冲冲的走,整个人都快被委屈、不甘和愤怒淹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天气?
“娘娘,您慢点儿,当心摔了!要下雨了,待奴婢回宫取了伞再回来接您吧!”郑文秀的陪嫁侍女冬果紧紧追在郑文秀后面,急切的说道。
“哼!什么为了我好,为了郑氏一族好,都是挑好听的说!我现在恨不得撕碎了那个贱婢,可他们居然还让我去求皇上册封她!也不管我心里委不委屈!”郑文秀心里气恼,脚步飞快的向前走着,“哼!没有一个是真心疼我的!没有一个……啊――!”
郑文秀正赌着气向前疾走着,忽然脚下一滑,随即身子一歪,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滑倒在地上。冬果一见几乎吓丢了魂,赶紧飞跑过来扶郑文秀。
“娘娘,您怎样了?可摔着了没有?”冬果手忙脚乱的扶起郑文秀,给她掸着身上的泥土。
“本宫摔也摔了,你现在才跑过来献殷勤,方才死到哪里去了?”郑文秀本就气恼,这一摔更是恼羞成怒,叫嚷着拿冬果撒气。
“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婢的错。要下雨了,空气里潮,连泥土也潮腻腻的,人踩上去最容易滑倒,娘娘要当心才是。”冬果倒是好脾气,也不在乎郑文秀冲她撒气,指着旁边后怕的道,“这旁边就是净池,若是方才这一滑,不小心滚到净池里去,可有多危险啊!”
“呸!你倒是会咒我!”郑文秀骂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脚,倒是没有受伤,只是也不敢快走了,扶了冬果的手慢慢向前,可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了。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郑文秀问冬果道。
“奴婢说若是不小心滚到净池里去,该有多危险啊。”冬果又重复了一遍。
“滚到净池里去?哈,这倒是个好主意!”郑文秀受到了启发,盯着一旁水波荡漾的净池,忽然有了主意――既然姑母和叔父都不肯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好了。
“娘娘,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宫吧。”冬果不知道郑文秀盯着净池在看什么,轻声催促了一声。
“不错,咱们快些回宫吧。”郑文秀含意莫测的笑着点了点头,将身上的帕子扯下来,抛到了草丛中。
太平宫后的厢房中,桃夭透窗望了望天上密布的乌云,然后将窗子关好。房中只有她一个人,花铃一早就被叫去做针线了。郑文秀不敢太过使役桃夭,却总是拿花铃撒性子,桃夭想想就生气。
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花铃叫回来,一个侍女推门进来,说荣妃娘娘叫桃夭去前殿。桃夭虽然看不上郑文秀摆谱,但也知道只有作郑文秀的宫女,才能避免面对皇上的尴尬。
“本宫方才在净池那里跌了一跤,回来后发现帕子丢了,你去一趟净池给本宫把帕子寻回来吧。”桃夭到了前殿,郑文秀向她吩咐道。
“什么?找帕子?现在?”桃夭莫名其妙的转头看了看殿外阴暗的天空――不是吧!眼看就要下雨了,这个时候你让我出去替你找帕子?!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本宫知道你得皇上宠爱,本宫也答应了皇上要好好关照你,因此从不曾让你做什么粗活儿。如今只是去捡个帕子,你也做不了吗?”郑文秀捧着茶盏,眼睛也不抬的说道。
“一条手帕而已,丢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还非要捡回来!”桃夭并不领郑文秀的情,也不听她的鬼话。
“你!嗯……那条帕子是本宫进宫时,娘亲亲手绣给本宫的,所以对本宫非常重要,一定要寻回来。”郑文秀努力忍着心里的气。
“那……好吧。”桃夭忽然就答应了,连郑文秀都觉得意外,她并不知道其实是“娘亲”二字打动了桃夭。
桃夭穿越前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穿越后又与父母分隔万水千山,因此她最羡慕的就是有爸有妈的人。郑文秀为人虽差,但看重母亲亲手绣给她的手帕,这份孝心倒是值得尊重。
也罢,本姐就去给她捡一趟手帕吧。正好我也想知道净池在哪里,那是花铃与小方子接头的地方,万一哪次花铃去不成,我也好自己去见小方子――主意打定,桃夭带了一把伞匆匆出了门。
“哪里也没有啊,会不会被风吹走了?”眼看要下雨,净池周围全无一人。桃夭独自在周围转来转去低头寻找着。这时,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她撑开伞继续寻找,终于在净池边上找到了一方手帕。
“哈,终于找到了!”雨势越来越大,桃夭来不及细看,忙将帕子揣入袖中就要赶回去。可她刚揣好帕子,还没等转过身,后背就忽然被人猛推了一下!
“啊――!”桃夭站立不稳,一声惊叫“扑通”一声跌入了净池!
大雨瓢泼般的倾泄在净池上,哗哗的声音震耳欲聋。桃夭在阴凉的池水中奋力挣扎着,没一会儿就喝了好几口水,心里除了焦急和恐惧之外,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救――”“命”字还没喊出来,她就被池水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