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夫人阴沉着脸,谋划着此事该如何善后,闵柔依的脸色也灰暗得难看,房中一时寂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叶落的声音。
“你,去告诉底下的人都把嘴巴闭严了,若有人敢漏出去半个字,本夫人就叫他不得好死!”骊夫人向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说道。
“看来潘家茶楼的那个陈六不能再留了。你,去把他料理了。记住,一定要做得干净利索,不许再出任何差错!”骊夫人又对另一人交待道。
“遵命!请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将功补过!”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出去了。
“柔依,备上些东西,明日我们去一趟嬿郡主府吧。”骊夫人向闵柔依道,闵柔依看着骊夫人不安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散朝后,谢隐随龙祺来到舒和殿,向龙祺详陈了昨日发生的那件事的整个经过。
“皇上,事情就是这样。微臣认为此事背后必有人从中设计,虽然微臣不知背后之人用意何在,但此人敢使计诬陷当朝丞相,必定用意不善、用心险恶,请皇上明察。”谢隐俯身于地,向龙祺奏道。
“你是说你被骗去茶楼后,有人假冒你的名义送信给如国公主,约她也去茶楼?”龙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追问谢隐道。
“正是!但那封信被风吹到了池水中,费了许多工夫才捞上来,而且信上的字迹也被水洇得模糊不清,因此如国公主看到信时已经迟了,才会后赶到茶楼。至于夏姑娘出现在茶楼则完全是个意外。”谢隐一夜未眠,脸色极差,但仍然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小谢,这件事朕不会责怪你,也不会处罚夏氏。”龙祺走下御座,亲手扶起谢隐,“莫说此事另有蹊跷,如今夏氏已不是秀女,即便你和她真有私情,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微臣与夏姑娘绝无……”谢隐还欲再说,龙祺微微一笑制止了他。
“不必再说了,小谢,朕了解你,也相信你。你气色不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龙祺声音和缓的向谢隐道。
“皇上圣明!微臣谢皇上信任!那,微臣告退了。”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谢隐也不好再说什么,向龙祺拱了拱手离开了舒和殿。
谢隐走后,龙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负着手站在窗前,又凝望着窗外出神。
“皇上与丞相大人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皇上最了解丞相大人的为人,自然知道丞相不是那种轻浮孟浪之人,不会行那种苟且之事,皇上当真圣明啊!”顺子说了这么多竟没有一句俏皮话,说明他此刻心里十分紧张――皇上心情不爽,他不能不出言和缓,但哪里还敢说俏皮话?
“朕相信小谢,并不只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而是……”龙祺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但却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如果那晚在平涵公主府的东厢房外,龙祺没有听到闵柔依母女的那番对话,昨日之事或许还有些扑朔迷离,但现在将谢隐方才的陈述、苏嬿蕊的反常举动和那晚听到的对话一联系,其中的蹊跷立时便一清二楚了。
背后之人原本的目的,应该是要诬陷谢隐和如国公主有奸情,再由苏嬿蕊引他去捉奸,让他亲眼看到如国公主与丞相淫乱。这样一来,如国公主会被处以淫乱之罪,自然就失去了入宫的资格。因此,背后之人的目标不是谢隐,而是如国公主。
而夏氏的出现,就像谢隐说的,应该是个意外。如果谢隐真的与夏氏有私情,他俩同在相府,在府内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成其好事,又何必去什么茶楼?退一步说,即便真要去茶楼,谢隐也绝不会在散朝之后,直接穿着朝服就去私会情人,那未免太扎眼了。
若说私会情人,龙祺是最有经验的,因此他知道,莫说谢隐,朝中任何一个官员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因此,夏氏只是误中的副车,真正的目标还是如国公主。那么,谁会这样处心积虑的要对付如国公主呢?
“定要想个法子对付她才是……咱们苦心经营的一切,绝不能毁在一个边陲小国出来的女人身上!”
那晚龙祺在东厢房窗外听到的话还记忆犹新,其实根本用不着分析,答案早已有了。
“顺子,替朕去办件事,约南族公主今晚兰心阁会面。”龙祺沉吟了许久后,忽然开口吩咐顺子。
“嗯?哦,奴才遵旨!”顺子诧异的搔了搔头,却不敢多问。
京城的街道上,谢隐快马加鞭的赶回相府。他面色憔悴,神色却坚定,打定主意今天说什么也要和桃夭把误会说清,他受不了她再这样折磨他和她自己。
然而,谢隐刚刚迈进府门,小安就匆匆的跑过来,焦急的向谢隐道,
“丞相,不好了!桃夭公主和花铃走了,月明阁里的物品丝毫未动,但她们随身的东西却不见了!”
“什么?”谢隐大吃一惊,只觉心口钝钝一痛,立时连呼吸都不畅了。
桃儿,你要为了一个误会这样惩罚我吗?你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怎能让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今生我已经认定了你,我们彼此心已许,情已倾,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谢隐在心里暗暗的道。
“她们什么时候不见的?”谢隐努力镇静下来,问小安道。
“听侍女说,今早月明阁的房门就一直紧闭着,侍女也没敢进去打扰。中午的时候,侍女进去送午膳,这才发现桃夭公主和花铃不见了。”小安的焦急与谢隐不相上下。
谢隐略略一想,桃夭和花铃一定是清晨便离开了相府,此时是午后,算起来她们已经走了大半日了。
“备马,跟本相去追她们!告诉莫然在府中留守。”谢隐说完,人已出了相府。小安应了一声,飞快的也跟着去了。
京郊的野树林里,桃夭和花铃一人抱着一个小包袱慢慢的走着。两个人对道路不熟,三拐两拐竟拐进了岔道,最后竟走进了一片野树林子里。
走了大半日,两人的腿都是又酸又累,然而桃夭的心情比她的腿还要酸涩,那种被欺骗和背叛的哀伤仍然在灼痛着她的心。
“公主,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回如国去吗?既没有马也没有车,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受这样的辛劳?”花铃面色憔悴,双眼红红的,声音透着哀伤,可以想见她的心情也极糟,却仍在关心桃夭。
“我就想这样走一走,散散心。”桃夭当然明白,从燕齐这样散步回如国,不次于唐僧西天取经路。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坐马车,她害怕马车飞驰的速度,好像那种速度会让人的心更痛。
“不就是被骗了嘛,人这一辈子谁还不被骗几次呢?谁叫本姐遇人不淑?”桃夭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溢出眼眶的泪水,强作坚强,“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来燕齐了,再也不做瑜珈了,再也不下厨了,再也不吃蹄膀了,再也不蹲地牢了,再也不做BBQ了,再也不看彩虹了……我再也不恋爱了。”
“公主,要依奴婢说,丞相大人那么做虽然让您伤心,可其实也并没什么大不了。人家是丞相,喜欢哪个女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花铃此时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劝慰着桃夭,“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丞相呢?只要他心里有公主您也就是了。”
“你一个没上过互联网的小丫头懂什么?三妻四妾是对女人尊严的践踏,是对爱情的背叛。真正的爱情没有三妻四妾,真正的爱情是……是……”桃夭努力想了想,甄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再说了,他曾答应过我永远不纳妾的!”
“什――么?不纳妾?这怎么可能?先不说燕齐这样的大国,就是我们如国,不但君上除了王后还有十几房王妃,就是一个小小的驻户使也有好几房夫人呢。丞相大人又怎能不纳妾呢?”花铃觉得桃夭的这个想法简直匪夷所思,这个要求简直是无理要求。
“我就说你一个没上过互联……”桃夭忽然停住了,沮丧的叹了口气,“现在争论这个有什么用?还说不纳妾呢,正妻还没娶过门儿,就与别的女人胡搞乱扯了,可见不纳妾不一定就不背叛。”
“公主,男人纳妾和在外面拈花惹草,这都是人之常情。他们是男人嘛,不算背叛的。”花铃是个标准的古代女子,自然不能理解桃夭现代人的思想。
“如果小安娶了你,随后又和其他女人好上了,还把她们都娶进门,你还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吗?”桃夭给花铃举了个设身处地的例子。
“那……那奴婢心里肯定不好过,但……只要他心里有奴婢也就罢了。”花铃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傻丫头,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又怎么会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桃夭看着花铃,简直恨铁不成钢。
“公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奴婢这一走,就和小安再也……”花铃忽然用双手捂住脸,低声呜呜的哭了起来。
“花铃……”桃夭这才意识到,她这赌气一走,不但她离开了谢隐,却也拆散了花铃和小安。自己被情所伤才要愤然离去,可花铃和小安是无辜的。
这该怎么办?看着伤心痛哭的花铃,桃夭忽然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