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祺命法刑司彻查了潘家茶楼,从查证的结果来看,陈六的行为纯属他自己贪财,才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与茶楼掌柜无关,潘掌柜对此全不知情。
然而,丞相大人毕竟是在他的茶楼被他的店伙计下药迷晕,他身为茶楼掌柜,难逃管理不力之责。龙祺赏罚分明,命法刑司处斩了陈六,将潘掌柜罚了罚金又打了板子,仍令其重新经营潘家茶楼,不再追究其他。
至于那个张九,龙祺则将他毫发无伤的送还给了骊夫人。龙祺心中雪亮,那张九毕竟是南族的人,如果将他问斩或处罚,必定会引起南族的不满,不如来个先礼后兵将张九送还给南族。反正那张九已经出卖了他的主子,交待了一切,回到骊夫人手中后,骊夫人自然会发落他。
张九的下场一定很惨,但骊夫人目前也不好过。
那晚闵柔依从宫里回来就一直目光呆滞、神色郁郁,骊夫人摒退下人关起门来细问,闵柔依扑到骊夫人怀里哭个肝肠寸断,将龙祺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骊夫人。
骊夫人大吃一惊,这才知事情早已败露,可又想不出是何处露了马脚,以至于皇上连问都不问,就断定背后操纵之人是她。好可怕!天子的眼睛无处不在!骊夫人此刻对燕齐天子的天威有了新的认识。
皇上对南族已生了嫌隙,闵柔依还能否中选成了未知,南族与燕齐和亲之事受到了阻力,骊夫人顿时焦躁起来。
骊夫人首先想到求助于平涵公主,然而这些事一直都瞒着平涵公主,且以平涵公主的性子只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骊夫人想来想去决定进宫去给昭太妃请安。然而,昭太妃一听是南族夫人,干脆称病闭门不见。眼看秀女们就要入宫待选了,骊夫人无计可施,急火攻心竟病倒了。
龙祺觉得南族母女诡计多端,不想皇姐被她们牵连,正要下旨将她们移出平涵公主府,平涵公主却急急的进宫来请求龙祺答应让御医去给骊夫人瞧病。
前些日子,丞相府上的一个侍书女官得了重病,龙祺尚且答应让御医前去,此刻皇姐来求派御医为南族夫人瞧病,他怎好不答应?看着平涵公主全然无知的表情,龙祺无奈的轻叹一声,答应了平涵公主的要求,派了御医前去,并打消了将南族母女移出平涵公主府的念头。
龙祺也没有忘了处罚苏嬿蕊,将她召到舒和殿好一顿申饬,
“嬿儿,你如今也大了,应该懂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对人要懂得分辨,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平时闷了,可以去找皇姐说说话,至于有些人还是离得远些为好,免得浸染久了也变了心肠。这一次你虽与人同流合污,但朕念在你也是被人巧言蒙蔽,就不治你的罪了,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来!”
苏嬿蕊虽撅着嘴好大不乐意,但也自知做错了事,因此一句也不敢争辩,拉着脸回去闭门思过去了。
经过这一番整饬,彻底还了谢隐和夏兰若的清白。奸计揭穿,误会澄清,此事已了,谢隐这才得以来到文澜斋去看望夏兰若。
夏兰若此时已见大好,见谢隐到来,自是惊喜不已,迎上来就要请安,却被谢隐摆手制止了,
“夏姑娘不必多礼,本相是来探望你的病情的,如果要你拘礼,本相反倒不自在了。”
“是。”夏兰若含笑答应着。她眼神清亮,双颊微红,见到谢隐连天地都高远宽阔了,更何况区区病哉?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谢隐在榻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夏兰若亲手奉上茶来。
“回丞相大人,已经好多了。兰若患病,多承丞相大人延医问药,还请了宫里的御医前来诊治,兰若还不曾当面叩谢丞相大人。”见了谢隐,夏兰若说不出的高兴,可能说出来的就只有这些客套话。
“夏姑娘莫要客气,本相早说过你是相府的贵客,本相自当好生招待。”谢隐浅浅一笑,随后话锋一转,“夏姑娘,潘家茶楼之事已经查清,皇上已将一干人分别处治,此事已经了结,今后还请夏姑娘不要再纠结此事,放开心怀,养好身子,不要再自苦了。”
谢隐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皇上对此事的处理告诉了夏兰若,可夏兰若却无动于衷。潘家茶楼的事虽然令她羞愤难当,但更令她苦闷的却是谢隐。
“夏姑娘,本相此来还令有一事相嘱。在茶楼那日既然你已亲见,本相也就不必瞒你了。本相与桃夭公主早已情投意合定下终身,待选秀之后,本相便会向皇上请旨赐婚。只是在选秀之前,桃夭公主还是秀女的身份,因此此事还请夏姑娘代为周全。”谢隐目光清朗,毫不避讳的对夏兰若直言。
尽管夏兰若对此事早已了然,但此刻听到谢隐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钝痛,身子连晃了几晃,慌忙扶住了桌角。她不敢去看谢隐,深吸着气努力抑住眼中的泪不滴落下来,对他毫不掩饰的绝情不禁心生哀怨,却忽然想起那一晚她也是这样对待莫然的。
“知君用心如日月,怎奈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她对莫然说的话。她不想莫然深陷其中之后再痛苦的绝望,那么,想必谢隐的心也是一样的吧?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这是莫然对她说的话。既然爱不知所起就一往而深,且无关风花雪月,那又何必去嗔怨呢?
“夏姑娘,你好生将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本相。”谢隐起身准备离去。
“丞相大人!”夏兰若的手紧紧的抓着桌角,仿佛要依靠这张桌子来获取巨大的勇气。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鼓足勇气,声音颤抖的轻吟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虽然只是吟了一首词,但这可能是夏兰若平生说的最大胆的话了。她借助这首《思帝乡》含蓄的向谢隐表明她仍然愿意跟随他,即便作为妾室,即便有一日被抛弃,她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夏兰若如此执着情深,虽不令谢隐心动,却让他心痛。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挚的轻声道,
“本相只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夏姑娘,本相一直认为你是一位奇才女,你千万不可委屈自己。”谢隐说完走了出去,夏兰若的泪这才滚落下来。
不是谢隐狠心,他只是不想再看着夏兰若这样陷下去。御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谢隐觉得自己的这味“药”虽然猛了些,但却是一味能根除病因的“好药”。
“我说丞相大人,您这是探病去了还是要命去了?”桃夭得知之后,却话里带刺儿的悉落谢隐,“您这么绝情,简直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洒盐呢!丞相大人,做人要厚道哦!”
“我是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拖下去,不如来个了断。”谢隐蹙眉思索着自己的言行是否真的过分了。
“了断?别说,还真有可能。您不去还好,您这一去,她没准儿随后上吊自尽,给你来个彻底了断!”桃夭撇了撇嘴,白了谢隐一眼,“你这位丞相大人,对付男人行,对付军国大事行,但对于女人,真是太不了解了。”
“会吗?”谢隐眉头蹙得更紧,“既如此,那本相再好好了解了解她?”
“不要!”桃夭立刻表示反对。她那样一个才女,竟然情愿给谢隐作妾,若是再了解下去,只不定了解出什么结果来呢。
“哈哈,”谢隐舒展了眉头,笑着调侃桃夭,“本相想作个了断,你说本相绝情;本相想再了解一下,你又不许。哎,这可难办了。”
“谁让你去了解她?最了解女人的永远都是女人,对付女人也当然是女人最有办法。”桃夭拍了拍胸脯,“这一次本姐决定亲自出马!”
看着桃夭自信满满的样子,谢隐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笑了。
这日一早,桃夭来到文澜斋,走进书房见夏兰若正在伏案而书。桃夭走近一看,只见她正在一张素笺上写一首词,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这分明就是还放不下嘛!桃夭轻轻叹了一声。
夏兰若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到桃夭,她明显错愕了一下,随后放下笔站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我有些意外吗?其实我来看过你好多次了,只是那时你还在昏迷着,不知道罢了。”桃夭微笑着向夏兰若道。
“啊,多谢公主关心,兰若已经好多了。”夏兰若神情淡淡的,拘礼的向桃夭致谢。不得不说,她此时此刻还真是不愿意看到桃夭。
“这没什么,那日我也误会了你,我应该向你道歉,我们扯平了!”桃夭大大方方的说道。
夏兰若淡淡一笑不再说话,有一种“既然扯平了,我们也无话可说了,请你快走吧”的意思。
要搞定这位封建小家碧玉还真不容易。桃夭暗暗笑了笑——谅你再是奇才女,也只是一个没上过互联网的奇才女,看本姐三十六计搞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