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就这样住进了谢隐的丞相府。
花铃留下来服侍公主,老使臣则带着送亲队伍先回如国复命去了。临行之前反复叮嘱花铃好好服侍公主,更要时时规劝公主谨言慎行,千万不可惹是生非。
老使臣不能不担心,这公主可是“今非昔比”啊。
可桃夭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我可是皇上的秀女耶!”这句话成了她的尚方宝剑,只要一说这句话,她就觉得做什么都理直气壮。
这丞相府果然好,宽敞气派又清静雅致。桃夭住在这里,有人服侍,有花园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最精致上等的,日子过得极舒服受用,简直比金庭馆好上几百倍。
想起那个男神总喜欢动手动脚,最初几天桃夭还有些担心,可转念一想,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当朝丞相,而我可是皇上的秀女耶,他敢对我无礼吗?
然而,桃夭在相府住了几日,“小楼西角断虹明”的奇景又看到了两次,却再也没有见到谢丞相。
以前每次见到他,他总要与她调笑斗嘴,风流又殷勤,可如今住到他的家里来,他反而不见人影了,这反倒让桃夭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家伙搞什么呀?他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我可是皇上的秀女耶!这燕齐的待客之道果然有问题!
这一日,桃夭从自己住的月明阁出来,在相府庭院中逛了一圈,忽然心血来潮决定去找谢隐――看看这家伙在干什么,为什么总躲着我。
可是,相府好大啊,房子几百间,上哪儿去找呢?
“这位小哥儿,请问丞相大人住在哪间屋子?”桃夭向一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小厮问道。
“是公主殿下,您安好。丞相大人住在云开馆。您刚来,对这里不熟,还是小的引您去吧。”那小厮放下扫帚,毕恭毕敬的答道。
这相府里的下人倒真是有规矩,比那个家伙强多了!
那小厮引着桃夭又回到了月明阁,指着月明阁旁边的一间房舍道,
“公主殿下,这里就是丞相住的云开馆。”
桃夭抬头一看,只见房门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云开馆”。
我去!原来那个家伙就住在我隔壁!可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他呢?
“回公主殿下,丞相这几日都没有回府。”那小厮道。
没回府?夜不归宿,什么德行?还丞相呢!
“那他住在哪里?是不是住醉花楼了?”桃夭问得直白。
“醉……醉花楼?哎哟公主,瞧您说的,怎么会呢?咱们丞相可从来不去那种烟花柳巷。”桃夭的话倒叫那小厮不好意思起来。
哎,那么好玩儿的地方都不去,这丞相当得也没什么意思。桃夭摇了摇头,既然找不到谢隐,她索性带着花铃上街玩儿去了。
京城郊外的旷野上,两匹快马在一前一后的飞驰。小安骑在马上紧紧追着前面的谢隐,已经跑了快两个时辰了,小安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可谢隐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又是怎么了?
小安知道,每当谢隐心情不爽的时候,就会跑到这旷野上来纵马。可是最近朝中宫中都无事,皇上除了送了个外族秀女住到相府之外,也没吩咐什么为难棘手的差事,是谁惹着丞相了呢?
谢隐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什么事情也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胸口烦闷却无处发泄,他一扬手又挥了两下马鞭。
“丞相!丞相!您等等我!”小安在后面死追活赶。只要在外面,有人时叫“公子”,无人时叫“丞相”,这是小安的习惯。
“丞相,这都跑了快两个时辰了,您歇一歇吧。”小安呼哧气喘的劝道。
谢隐不说话,只是挥动着马鞭。
“丞相,小的可跑不动了,求您心疼心疼小的。您就是不心疼小的,求您心疼心疼这马吧。”小安可怜巴巴的。
谢隐没说话,却勒住马停了下来。小安满头大汗,从马上跳下来,拿出水囊递给谢隐,谢隐却摇了摇头,
“你喝吧。”
小安老实不客气的大口喝了几口,喘着粗气问谢隐道,
“丞相这是为了什么事儿不痛快啊?能不能说与小的,也好帮您参谋参谋?”
谢隐又不说话了,小安不敢再问,只好转了个话题,
“丞相,今晚咱们还住在宫里吗?”
“对!”谢隐吐出一个字后,挥动马鞭又跑开了。
谢隐连日住在宫中的值房里,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龙祺的耳朵里。龙祺气得拍着御案向顺子道,
“这个小谢!真是呆板得要死!朕将如国公主放在他府上,他倒连家都不回了!他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儿呢?他是要气死朕吗?!”
“皇上,依奴才看,不如对丞相大人直说了吧,免得‘双手掰腕子――两拧了’。”顺子执着拂尘,慢悠悠的说道。
“直说?不行!小谢那脾气朕知道,若是他喜欢还罢了,若是他不喜欢却要硬塞给他一个丞相夫人,他是打死也不会要的。你只看看朕的表妹嬿蕊就知道了。”还是龙祺了解谢隐,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儿。
龙祺的表妹嬿郡主苏嬿蕊,从小就喜欢谢隐。如今长大了,哭死哭活的非谢隐不嫁。可谢隐对她并无感情,因此便是郡主之尊也断然拒绝了。
这可如何是好?人已经到了相府,可谢隐却不理不睬,这岂不是要坏了龙祺的计划?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事已至此,龙祺别无他法只能摆出皇帝的威严逼一逼谢隐。
第二日,龙祺将谢隐召到了南书房,摒退了左右之后,对谢隐一顿软硬兼施,
“你堂堂的首辅丞相,天天在宫中的值房里住着,这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你夜不归府,在宫中留宿,这让其他朝臣怎么想?怎么想?怎么想?!朕让你调教如国公主以备秀女大选,你却将她置于府上不管不顾,朕的旨意你忘了吗?忘了吗?忘了吗?!”
谢隐垂头而立,听着龙祺的这番逼迫质问。
皇上不但为她想得很周到,还很关心她,生怕她在选秀中出现闪失而不能入宫。看来内定选她为妃不只是太妃娘娘的意思,只怕也是皇上自己的心愿。
这也难怪,她是那样一个可爱的女子!
“你现在就给朕回府去!好好调教如国公主,不得有误!”龙祺终于说了结束语。
“微臣遵旨。”谢隐觉得胸口更烦闷了,逃无可逃的烦闷。
在相府住得开心的桃夭可没觉得有什么烦恼。相府上下都恭敬她是如国公主,谢隐又一直不在府上,于是她简直成了相府的女主人。
这会儿,桃夭正在相府的膳房里忙活着,又是切肉又是削土豆,说是要亲手给府里的人做红烧肉吃。
花铃和相府的下人要来帮忙,却被桃夭打发走了――今天我要大显身手,让你们尝尝本姐的手艺!
然而她忘了,古代可没有那么方便好用的调味品,更没有自来水和天然气,古代用的是水井和灶台。
可是话已出口,今天要是不端出一盘儿像样的红烧肉,那本姐尊严何在?
桃夭将肉和土豆切好,又点燃了一捆干柴,全部塞进灶炕,然后搬来一口锅放在灶上。接着她找到一些像油似的白色凝冻,用勺子盛了一些放入锅里,凝冻渐渐融化,飘出阵阵油香味儿――Bingo!果然是油。
初时顺利,桃夭洋洋得意,将肉和土豆倒入锅中,用木铲炒了两下,就去寻找调味品。可除了盐之外,却什么也没找到。
古代别的东西没有,总该有酱油和醋吧?就在桃夭寻找调味品的时候,灶下的火却越烧越旺。柴火不像燃气可以随意调大调小,此时柴火都已烧透,正是火苗最旺的时候。
这时,桃夭终于找到了一个装着暗橙色的液体的瓶子,也不知是酱油还是醋,就直接倒在了锅里。
没想到,这液体刚一倒上,锅里的肉竟呼的一下烧着了!桃夭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想去扑灭灶下的火,可刚到灶炕边,就被扑面而来的烟火气熏得大咳不止。
她站起来再看灶上,只见锅也烧着了,里面的肉已经烧得焦黑。她下意识的伸手想将锅端离灶台,可两手刚端起锅柄,就被烫得大叫一声,随手将锅抛了出去。
着火的油锅不偏不倚正落在墙角的柴堆上,桃夭正对着烫红的手指大口吹气,一抬眼却看到墙角的火苗已蹿起了一人多高!
这下桃夭彻底傻眼了!
谢隐受了龙祺的一顿申斥,沮丧无奈的回到府上。可没想到,他刚一进门就见庭院内乱成一片,全府的家丁提着水桶奔走来去,更有一股焦糊味儿从空中飘过来。
“出了什么事?”谢隐拦住一个家丁急切的问道。
“丞相大人,您可回来了!下午桃夭公主下厨做菜时,不知怎的膳房就突然着起火来,公主现在还在里面没出来呢!”这家丁也是急得不行。
“什么?”谢隐顾不上再问,转身向膳房奔去。
此时,相府的膳房已是火光一片,黑烟将膳房笼罩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公主呢?还在里面吗?”谢隐急切的问正在扑火的家丁们。
“丞相大人,小的们赶来时,这火就已经着起来了,小的们没看见公主,不知是不是还在里面。”火起突然,大家只顾着灭火了。
听到这里,谢隐的心忽然就慌了,想也没想就纵身跃进了正烧得烈火熊熊的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