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平涵公主一大早就急急忙忙的赶进宫里,将昨晚骊夫人和闵柔依的话,郑重其事的分别对龙祺和昭太妃说了一遍。然而,让平涵公主没有想到的是,龙祺和昭太妃两个人谁也没有重视她说的这件事。
平涵公主与龙祺一母所生,但昭太妃只抚养了龙祺,并没有连平涵公主一起抚养。虽然因为龙祺的原因,平涵公主也称呼昭太妃为母妃,但昭太妃却从没喜欢过平涵公主,觉得她像个软面团儿一样,懦懦弱弱乏味得无趣。
因此,平涵公主还没说几句,昭太妃就皱着眉不耐烦的道,
“罢了罢了,不必说了。这么没根没据的事儿,亏得你也信!本宫倒认为那南族公主是嫉妒皇上厚待如国公主,这才编了这些瞎话来哄你。本宫那日摔倒分明就是夏氏所为,再无别人。你身为公主,又是皇上的亲姐姐,又已嫁了人,也应该有些主见了,怎么耳根子还是这么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平涵公主一片关切之意,反挨了一顿训斥,悻悻的离开了长宁宫。她哪里知道,觐朝会上昭太妃的摔倒,其实真正的“背后黑手”就是昭太妃自己。那是昭太妃自编自演的一出大戏,目的是针对夏兰若和她父亲夏本清的。
如今夏兰若已被罚为宫奴,入宫无望,昭太妃的目的已达到,此刻再听平涵公主旧事重提,自然心里反感不悦,哪能有好脸色给她?
昭太妃是这样生硬的态度,而龙祺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反应。
“皇姐说什么?狐媚惑主?呵呵――”龙祺听到平涵公主对桃夭的评价竟然乐了――好一个狐媚惑主,在相府里“惑”了这么久,也没见谢隐被她“惑”住。
“皇上,这都是柔依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骊夫人也曾见过那如国公主,还有嬿儿,这么多人都这样说,难道还能有假吗?”平涵公主急得都快火上房了。
“柔依,骊夫人,嬿儿,人确实不少。”龙祺负着手点了点头――可是这些人说的话可信吗?
比起这些人来说,如国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龙祺更相信谢隐的判断。至于觐朝会上太妃突然跌倒的真正原因,龙祺与昭太妃一样心知肚明,受蒙蔽的只有平涵公主。
那么,闵柔依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为什么要污陷如国公主呢?难不成是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果真是这样诡计多端的女人吗?龙祺心里对闵柔依产生了更深的失望。
“让皇姐操心了。皇姐放心,这件事朕定会细细思量。只是觐朝会过去了这么久,只怕也查不出什么了,朕看就算了吧。至于夏氏是否冤枉,朕也会考虑的,皇姐看这样如何?”龙祺看着这位单纯老实的姐姐,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意。
龙祺对觐朝会上的事一清二楚,也早知道夏兰若是被冤枉的,而且他原本就不打算选如国公主入宫,因此平涵公主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只是龙祺不忍心对她言明而已。
“皇上圣明。既如此,那愚姐就放心了。”见龙祺这样说,平涵公主总算放心些,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这是柔依托愚姐带给皇上的,柔依对皇上甚是想念呢。”
平涵公主从袖中取出那幅鸳鸯长锦递给龙祺,只见这鸳鸯长锦绣得极其精致,五彩斑斓,彩绣辉煌,在长锦的一角绣着一行小字“思君不见君,长安使人愁”。
龙祺敛起了笑容,用手轻抚着长锦上双宿又飞的鸳鸯,眼神满含失落,心里更是一片荒芜。
“皇上万安,愚姐告退了。”见龙祺看着长锦久久无言,平涵公主不知该说什么,俯身告退了。
待平涵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龙祺一挥手,将那鸳鸯长锦抛出了窗外。
平涵公主回到府上,骊夫人和闵柔依再三询问龙祺看到鸳鸯长锦之后有何反应,可平涵公主只说皇上收下了长锦,但什么也没说,这令南族母女更加惶恐不安。
母女二人回到房中,关起门儿来分析皇上到底是何心思。
难道是上次的茶出了事?不可能啊,如果茶中下药的事已被皇上察觉,皇上势必要降罪责罚,此时恐怕早已是雷霆万钧,哪会如此安静?
母女二人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皇上腻了闵柔依,觉得不新鲜了;另一个就是他又喜欢上了别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如国公主。因为无论是外族还是本朝的秀女,皇上特别下旨关照安置的人只有如国公主。
这可怎么办?
闵柔依已经认准了龙祺,已经认准了要入宫为妃,南族也指望着与燕齐联姻以壮大国力,若是闵柔依落选,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骊夫人和闵柔依自然不会甘心,又开始谋划新的计策,而且这一回她们还有了一个新的帮手――苏嬿蕊。
自从苏嬿蕊在平涵公主府里与骊夫人一见如故之后,南族母女与苏嬿蕊的来往就密切起来。苏嬿蕊解除禁足之后,常常与骊夫人和闵柔依相见闲谈。母女二人专挑好听的说,哄得苏嬿蕊乐得找不着北。骊夫人坚信,这个自以为是的愚蠢郡主他日必有所用。
一场新雨冲涮了夏日的酷热,相府里又见“小楼西角断虹明”的醉人景致,桃夭坐在晓风亭里,托着腮望着西角的断虹,膝上放着的书时不时被风吹翻着书页。
“哎,彩虹我见多了,真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好看。古代的亭台楼阁与彩虹才是绝配,比现代那些高楼大厦有韵味得多,真可谓……可谓……可谓什么呢?”桃夭皱起眉头,脑子里怎么也搜索不出一句与彩虹、亭台或雨有关的诗词。
“自从我们住进相府之后,奴婢觉得公主的才情和品位越来越高,都会欣赏起这些亭台楼阁的韵味了。”花铃陪在一旁,满口称赞她的公主。
桃夭没说话,哗啦哗啦的翻着膝上的书,一行行的仔细看着――关于彩虹、亭台或雨的诗词在哪里?
“公主,您已经在这读了一个时辰的书了,歇一歇喝口茶吧。”花铃递了一盏茶给桃夭。
不错,桃夭确实已经捧着书在晓风亭中坐了一个时辰,可前半个时辰在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用手指接叶子上滴落的水珠,后半个时辰在对着彩虹发呆,这会儿才“书到用时方恨少”――关于彩虹、亭台或雨的诗词到底在哪里?
“公主以前最喜爱调脂弄粉,如今怎么忽然发奋读起书来?难道公主不想选秀女,要去考状元不成?”见桃夭只顾低头翻书,花铃不禁调笑她道。
桃夭抬眼白了花铃一眼,又低下头去翻书――一个没上过互联网的小丫头,懂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优势资源互配原则”?
就是好资源也要搭配好资源,这样才能双双实现最大的价值。如果好资源搭配了次品,价值就会被拉后好几条街,而次品也会被毫不留情的cut掉,再被好资源替代。
谢隐就是好资源,所以我桃夭也要成为一个好资源,这样才能“优势资源互配”,怎么可以成为次品被cut掉,然后被某“奇才女”替代呢?不只是某“奇才女”,还有外面觊觎谢隐的“各路人马”。
所以,我必须要学习学习再学习!记住,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奇才女!桃夭在心里告诫自己。哎,早知如此,上学的时候就该认真学习国学,不该上课总睡觉。老师说过,现在不努力学习,将来一定有后悔的一天,现在看来老师说的真准!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桃夭照着书一句句的念着,就觉得头脑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白,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马上就要睡着了。
一盏茶被送到了桃夭身旁,用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桃夭一惊,立刻拿起书继续念着,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花铃,我正在读书呢,我不喝茶。”
“再不喝口茶,你就要睡着了,还读什么书?”虽是奚落却带着温柔的语气。桃夭抬头一看,见谢隐长身玉立,正低头含笑看着她。
“嗨,丞相,你回来啦!”桃夭扔下书跳起身来,亲热的拍了谢隐的肩头一下,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收起笑容,敛起衣襟后退一步,向着谢隐盈然施礼,“见过丞相大人,丞相安好!”
谢隐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诧异――这是怎么了?从我见这丫头第一面开始,她一向是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什么时候这么知书达礼过?今天受了什么刺激?
桃夭俯身施着礼,偷偷抬眼瞟了谢隐一眼,见谢隐神色诧异,心中不禁有些窃喜――怎么样?惊呆了吧?凭本姐这礼数和端庄,就秒杀你那个“青梅竹马”。
然而,桃夭在这撅了半天,却迟迟听不到谢隐让她起身。桃夭双腿弯得酸痛,开始不住的轻轻抖动起来,心里也来了气――这个该死的谢隐!搞什么?存心把我晾在这儿是吧?
桃夭又偷眼去看谢隐,却见谢隐根本没看她,而是正在仰首望天。
“丞相,您,您在看什么?”桃夭尽量轻声细语的问道――你在瞧什么鬼?本姐还在这弯着呢!
“我在看今天的日头从哪边儿升起来,怎么野丫头也变成温良淑慧的淑女了?”谢隐嘴角抿着一丝气人的坏笑,戏谑着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是野丫……啊,啊,那个,丞相大人说笑了。”桃夭努力克制住自己――他大爷的,这温良淑慧真不是人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