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剪衣本能地想要反驳,在一旁的庄泽年有些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这两人之前就因为这个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肯说服谁,到最后还是易怀歌退步了,所以才会让莫剪衣孤身前去敌营,但是现在又出了这种糟心的事情,易怀歌就更不可能让莫剪衣再出去了。
莫剪衣道:“我不是没事吗,平安回来了,而且还制服了想要对我不利的人,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不用你来瞎操心。”
这两位又要吵,不光庄泽年,其他人也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想劝又不敢劝,全都缩着头,唯恐殃及池鱼。
易怀歌冷笑一声:“制服?呵呵,说得好听,这次来找你的人是脑子有问题,知道你使毒竟然还敢傻乎乎地亲自上前,现在他们保不齐都知道那蠢货是栽在了你的毒上面,但凡有脑子的,下一次再派人去追杀你,一定会在半路埋伏,直接远远把你射成个筛子,到时候我万般毒术也没地方使去。”
易怀歌越说脸色越难看:“按理来说,你应该也是知道危险性的,为什么这一次非要这么执着地往半洛那里跑?”
莫剪衣冷冷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干涉。”
易怀歌拍案,怒道:“我是为了你好!”
莫剪衣:“我知道,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
易怀歌瞪她。
莫剪衣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并没有打算和易怀歌吵起来,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和易怀歌说话:“当时在望台城的时候,我也曾经劝过你,说战场危险,让你和我一起离开,你是如何回答我的,难道过了一个月时间,你就全忘光了吗?”
易怀歌一愣。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时易怀歌没有任何辩解,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对不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易怀歌和莫剪衣本来就不是同一性子的人,若是遭遇到反对,莫剪衣会拼尽全力将自己所说的一一解释给人听,想要别人认同她的做法;而易怀歌的话,说好听点叫坚持己见,说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她说话做事从来只为自己考虑,不会想要别人认同她,自己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当别人反驳她时,她第一反应便是无事,根本不会想要去解释。
这是两人为人处世从根本上的区别。
易怀歌回想起自己做出来的那些糟心事,难得沉默了。
莫剪衣看到她心虚了,又是冷笑一声,拿着她的药箱直接离开,没多说一句废话。
直到莫剪衣离开了,这大帐中的火药味才散了些,庄泽年小心翼翼道:“将军,莫神医……”
易怀歌依然皱着眉,但是话语却没之前那般笃定了:“我……我会再劝劝她,你说说战时跑去敌军大营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庄泽年无奈笑了笑,没再提这一茬。
而很快,第二封战报便从前线递了回来,易怀歌直接将传令官递来的线报打开,随意瞥了一眼,唇角露出一抹笑。
庄泽年道:“如何了?”
易怀歌笑了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如同易怀歌所料,南锦军这样放风筝的边撤退边引敌深入的方法肯定是还会有后招的,所以给程元河送去“乘胜追击”的命令时,庄泽宇便从西北大营率军离开,前去程元河率军的方向。
果不其然,在行至半路时,便遇到了从隔断河分支处绕过去打算从背后包围程元河率军的半洛军。
半洛率军的是白钩玄,他似乎也没想到庄泽宇会突然出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庄泽宇率军直接从白钩玄率军的中间截断,两军兵戎相见,几乎是瞬间便对上了。
而很快,从落之城边缘感觉到不对撤退回来的程元河正好遇到了两军交战,见状也知晓了南锦和半洛的如意算盘,纷纷加入了战局。
而易怀歌手中这份战报,便是庄泽宇让人送来的。
易怀歌便将信折起来放在一旁,便慢条斯理道:“兵书上说,武力攻城乃是下策,在我看来,下策却也是速战,毕竟持久战没人耗得起。”
庄泽年点了点头,示意赞同,他道:“说到这个,我正要告诉你,镇南王爷昨日已经从望台城回去藩地了,他临走之前修书一份送来了西北大营,因为当时将军一直在忙,我便看了。”
易怀歌倒是对这个没什么在意,点点头,道:“王叔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要不然京中那位就要坐不住了——王叔说什么了?”
庄泽年道:“他将此番带来的军饷全都让人送来西北大营里来了,还有一些军需之类的东西。”
易怀歌愣了一下,这才撑着额头笑了起来,道:“我这个小王叔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随意摆了摆手,让庄泽年去办,便没再过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点点长大,京城中的几个王兄变得面目全非,为了权势能去加害自己的亲人,行径可怕到让易怀歌都有些认不得;她也从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这样遭人恨的臭脾气,勉强能独当一面。
而物是人非事事休,易君归恍惚一直从未变过,他仿佛还是那个在京中拈花带笑的俊美少年,对权势功名不屑一顾,天真又带着些愚蠢的想要在这吃人的王族中堪堪保留住一丝温情。
易怀歌心道:“等打完这场战,就去镇南王藩地去看看吧。”
易怀歌胡思乱想至极,第三封战报便已经到了——程元河和庄泽宇汇合之后,将半路的半洛军打的节节败退,这一次是真的退回了落之城,没了动静。
易怀歌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战场的事情不需要时刻操心后,易怀歌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大帐,莫剪衣正坐在桌子前写东西,看到易怀歌过来,她眸子一闪,随意瞥了她一眼,将手中还没写完的信随手一团,扔在了地上。
易怀歌看了一眼,发现地上全都是写废了的纸,她随意捡起一张摊开看了看,发现是写给顾未殊的。
易怀歌原本想要好好和莫剪衣讲一讲她去半洛大营的利弊,但是一看到这信,顿时就有些烦躁,她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躁,勉强道:“你还是要去?”
莫剪衣没理她。
易怀歌快步走上前,将手中的废纸按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道:“莫剪衣,回答我的话,你真的执意要去,哪怕可能会死在那里?”
莫剪衣头也不抬,淡淡道:“这一次朱连和我一起差点受到牵连,回去之后必定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顾未殊,你觉得他会乖乖让人插手他的事情而不作出任何反击吗?你是不是太小看那个男人了?”
易怀歌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就是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剪衣,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什么时候去不行啊,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去冒险呢?”
莫剪衣很冷静,她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突然顿住了,毛笔上的墨汁落在了洁白的纸张上,墨迹晕染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莲。
“顾未殊活不长了。”莫剪衣突然道。
易怀歌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莫剪衣重复了一遍,道:“如果我这段时间不去医治,他活不长了。”
易怀歌神色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他……他看着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活不长了?为什么?不就是普通的心疾吗?”
莫剪衣将桌子上的纸又捏起来团成一团扔在地上,道:“如果是小的时候的看,他确实只是普通的心疾,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脉处负荷过重,我第一次给他诊脉时便瞧出来了,当时如果他再拖上两三个月,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易怀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那……那他自己知道吗?”
莫剪衣耸耸肩,道:“我没有告诉他,但是他那么聪明,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有数吧,而且如果不知道的话,朱连也不会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四处找我。”
易怀歌愣了片刻,才道:“那你有把握救得了他吗?”
莫剪衣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在质疑我?”
易怀歌摇头。
莫剪衣道:“我刚才只是说若是晚了两三个月就没救了,现在不是没晚吗?”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救。
“顾未殊的情况有些特殊,是先天的病症,不像庄泽年那样的沉疴宿疾能慢慢来。”莫剪衣又摊开纸,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再写信,而是凌乱飞舞写了个解毒的方子。
易怀歌道:“这是什么?”
莫剪衣回答:“解毒的方子——他身上不光有心疾,而且还有常年累计的毒素,也是半刻缓不得的。”
“毒?”
“大概和你一样?”莫剪衣想了想,“据说半洛国顾星河和顾未殊自来不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才给他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