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河和冯进快刀斩乱麻将这一个烂摊子飞速收拾干净了，也顺便和半洛国的朱连一起将那紫玉石的数量给数点了一番，等到天蒙蒙亮时一起前去那破旧的前厅朝两位主帅禀报。
易怀歌已经趁着这个时间将自己身上的伤收拾了一番，靠在椅子上小憩，三人敲了敲门，她立刻清醒，张开眼睛后眸中疏无睡意，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醒来的人。
这破烂不堪的房间里也没有多少能坐的地方，顾未殊人高腿长，索性直接坐在了不太高的窗棂上，一直偏着头看着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听到敲门声，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进来。”
三人走了进来，分别将那紫玉石的数量和俘虏、亲兵伤亡情况悉数汇报了一遍。
程元河不懂得拐弯抹角，直言道：“将军，您看这紫玉石要如何处置才比较妥当？”
易怀歌虽然看着着实清醒，但是这句话是顿了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一旁的易长风有些担忧地上前：“将军？”
易怀歌摆摆手，示意无事，朝着一直没吱声的顾未殊看去，两人飞快对视了一眼。
易怀歌压低声音，缓缓吐出一句话：“找黑市卖掉，知情人全部灭口，做得干净点。”
程元河和冯进都是一惊。
“还有那鹿兴国，南锦国的人，全部灭口，一个都不要留。”
程元河：“将军！此事非同小可，那么大批量的紫玉石被挖出，不上报朝廷，若是被人知道，那便是死罪。”
易怀歌冷冷道：“你也知道是死罪，但是你又可曾知道，鹿兴国在这里到底挖走了多少紫玉石吗？他们在两军眼皮子底下私运禁物，而你们一群吃干饭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一出口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个遍，朱连和程元河他们似乎想要反驳，但是想了想似乎觉得她骂得又没什么错，只好纷纷闭口，不再说话。
易怀歌继续道：“若是上头那二位知道了，你们也是死罪，两条路，你们选哪条？——所以我才要你们做得干净点，听不懂人话吗？我们不想死，只能让所有知情的人去死，明白吗？”
程元河似乎还要再反驳什么，一旁的顾未殊就赖叽叽伸了个拦腰，似笑非笑道：“将军看来管教还是不怎么严啊，连这种小事儿都要磨叽半天，啧啧，你看看，我的副将就不会出言反驳我。”
朱连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以前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会反驳你，不过反驳有用吗？你还不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
顾未殊又道：“紫玉石这件事儿，亲兵中有多少人知道？”
朱连道：“咱们带来的亲兵大多都知道，不过他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人，不会和人乱嚼舌根，保证安全。”
冯进也大大咧咧道：“虽然我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但是私运紫玉石这等事情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我和元河昨夜去查紫玉石量的时候，只带了几个信得过的亲兵去，因为紫玉石全部都在船只上，所以应该没有人看到。”
易怀歌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应该？”
她最不喜欢别人说不甚确定的话来搪塞她，冯进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易怀歌周遭的气势瞬间冷了下来。
冯进：“这……”
冯进面露难色。
易怀歌冷声道：“你若是不确定，我只能将所有可能知道的人悉数诛灭了，冯将军，慎言。”
程元河瞥了冯进一眼，道：“确定无闲杂人等知晓。”
易怀歌道：“好，若是真的有变故，那连同我在内，咱们整个西北营都逃脱不了干系——现在，把那些人送去见他们主帅。”
顾未殊道：“关南我还要再审一审，待会我动手吧。”
易怀歌瞥他一眼，没说话，示意他随意。
顾未殊这才从窗棂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被蹭到的泥土，转身离开了。
等到顾未殊和朱连离开了之后，冯进才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将军，咱们虽说和半洛国算不上是水火不容，但也绝对算不得是同盟，怎么您和这位顾将军……”
易怀歌抬起眼瞥了他一眼，冯进顿时将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易怀歌道：“黑市你们不用管，我会让人去找，到时候紫玉石这件事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人泄露出去这个秘密，我保证，他会死的比我要快。”
程元河和冯进被她语气中的杀意给震住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
两方人又在这座孤零零的湖中心待了一天时间将事情料理干净，终于在后院被烧干净的废墟上找到了一处地道入口，被抢劫过来的两国军饷悉数藏在里面。
一晚上的时间，那几十艘船上的紫玉石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不见踪影，就连朱连、程元河和冯进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运输着夺回来的军饷上了船，接着将那整个湖中心的府宅全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包括鹿兴国和南锦国那些人的尸骨一起全部化为一堆灰烬。
顾未殊和易怀歌两人坐在狭小的船舱内，听着耳畔船头划过水流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这么连续忙碌了两个日夜，就算是铁人也会感觉到身心俱疲，但是顾未殊在外人面前装样子装习惯了，不想让自己这么疲倦的样子显在别人面前，只好强打精神，笑着朝易怀歌说话：“那紫玉石的黑市确定可靠吗？”
易怀歌瞥他一眼又转了回来，随手从一旁拿出来一块紫玉石的原石，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地往上抛了抛一把接住，漫不经心道：“若是不可靠，你能找到其他的吗？”
顾未殊笑得满脸风骚：“说实话，本帅一直兢兢业业替皇上打天下，从来不和那些黑商户厮混在一起，所以我更找不到其他的了，只好依靠你了，美人。”
易怀歌直接将紫玉石往他那张自以为英俊的脸色扔：“我会让人分批将那些紫玉石流入黑市，保证不会让人知道是从承绍城流出去的，一个月内给你消息。”
顾未殊笑眯眯接过那块紫玉石，视如珍宝地塞到了袖子里，道：“好。”
易怀歌有些诧异地挑挑眉：“你就不怕我将那些紫玉石私吞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顾未殊咬着唇笑得眉目都飞了起来——就算是易怀歌也绝对不会做出咬唇笑这种女人的媚态，但是在顾未殊那张桃花泛滥的脸做来却显得尤其好看：“我相信你啊。”
他说完还朝易怀歌眨了眨眼睛，易怀歌顿时一阵恶寒，抖了抖才道：“别给我来这套，我不信你。承绍城一直都是我们两国，不，甚是是四国的黑色地带，什么黑脏乱的事情在这里尤为多，我之前从这里路过一次，光天化日之下都会有人在大街上劫道，可想而知到底有多乱了。”
顾未殊道：“很乱，但是从来不会有人去管，也是，谁会主动引火上身呢？这不是找死吗？”
两人一齐沉默了，许久之后，外面传来了些许人声，大概是已经马上靠岸了。
易怀歌撩开帘子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上微微眺望那不远处已经熄灭的烟火，片刻之后才喃喃道：“顾未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顾未殊正弯腰从船舱走出来，闻言微微一愣，才笑开了道：“好啊。”
很快，几十艘船只便靠了岸，岸边已经有了半洛国的人在接应，一看到顾未殊下来立刻齐声道：“见过大帅！”
顾未殊抬抬手示意无需多礼，让他们将船舱中的军饷给运到车上去。
楼台国的人办事十分迅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所有的军饷装点完成，易怀歌站在马车前，看到顾未殊看来，朝他微微一颔首，弯腰进去了马车。
易长风将帘子放下，顺着方才易怀歌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了顾未殊还未收回去的目光。
顾未殊眸子清冷，和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他淡淡看着马车逐渐远去，脸上疏无笑意，看着像是一尊精美的冰雕，没有丝毫人气。
朱连吩咐人将军饷装点好了之后，走了过来：“大帅，怎么了？在看什么？”
楼台国的人已经转道消失在街角了，顾未殊这才将视线懒洋洋收了回来，重新戴上那副懒洋洋的面具，道：“看美人儿啊，还能看什么？”
朱连一脸菜色：“大帅啊，那个易怀歌的性子我相信这几天你也都了解了，那种带刺的花你也敢下得去手？不怕扎手吗？”
顾未殊笑吟吟道：“不怕啊，扎手的花儿摘起来才有征服感啊，更何况她那么好看。”
朱连看着这个被色心糊了眼睛的主帅，真的不知道该评价什么，只好问了个其他问题：“那你又是如何确定她不会毁约？如果她真的将那些紫玉石给私吞了，我们也只能吃这个闷头亏了，连诉苦都没地方去说。”
顾未殊看着一望无际的湖面，慢悠悠道：“因为有那种眼神的人，怎么会……”
朱连：“什么？”
顾未殊没说完，大概是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了，只好摇摇头，闭口不言了。
朱连知道从他这里听不到什么话了，转身离开去整理其他东西去了。
——因为有那种锋利却悲天悯人、满是戾气却会在不自觉间飘出温情的眼神的人，怎么会为了区区钱财随意丢弃这么大个城池的人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