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头也不抬,道:“我冷。”
莫剪衣气咻咻走上前,将手按在了易怀歌手中的卷宗上,没好气道:“我之前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你至于这么冷待我吗?这都三天了,你还没消气?”
易怀歌抬起头随意瞥了她一眼,才甩开她的手,轻声道:“起开,我还在忙。“
看到易怀歌再次将视线落到了那该死的卷宗上,莫剪衣直接劈手夺过来背在身后,在易怀歌无奈看过来的时候,挑衅地朝她一扬下巴,道:“这卷宗有我好看吗,你现在非得看不可?”
易怀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伸出手,淡淡道:“那是我让人搜罗而来的兵书,还给我。”
莫剪衣道:“不还,你自小到大看了那么多兵书还没看够啊。”
易怀歌依然伸着手,眸子冷淡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莫剪衣气急败坏地将卷宗摔在了易怀歌掌心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她怒道:“看看看,看吧你,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你的自负上。”
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走到大帐门口时,没有听到易怀歌挽留她的声音,她有些恼怒地回头一看,就瞧见易怀歌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重回到手上的卷宗,似乎根本就没有为莫剪衣的一系列举动而有丝毫动容。
看到易怀歌这般,莫剪衣这才明白她是彻底生气了,但是却不知道她到底为何生气,莫剪衣越想越委屈,心道我都没有生气,你怎么还先气上了?
自小到大两人只要一闹别扭,肯定是易怀歌先松口,主动上前讨好她,往往半日时间两人就能重归于好,但是现在都已经整整三天了,易怀歌竟然还是这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莫剪衣放在心上。
一向对外人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莫神医终于有了些心慌,她脸上佯装的怒意很快消失的干干净净,迟疑了许久才从门口再次折了回去,她走到易怀歌面前,低声道:“怀歌?”
易怀歌没说话。
莫剪衣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易怀歌的袖子,再次柔声唤了一句:“怀歌。”
两声唤下来,易怀歌才将手中卷宗轻轻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莫剪衣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她低着头,闷声道:“不知道。”
易怀歌几乎被她气笑了,她将莫剪衣拉过来,给她腾了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微微挑眉,道:“我给了你三天时间来反思,你竟然还没想出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那你今日来做什么,被我骂吗?”
莫剪衣拿起一旁的卷宗给自己扇了扇风,她无语道:“我就是因为想不出来到底哪里错了,所以才来问你的啊,你的心思本来就难猜,你胡乱找个人将我们两个人的话重述一遍,我相信是个人都想不通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生这么大的气。”
易怀歌偏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道:“剪衣,若是现在有人告诉你,行医之路太过坎坷,若是一不小心恐怕会死在路上,让你放弃行医,你会作何反应?”
莫剪衣想也不想道:“给他洒一把毒,让他再也说不出来这些话。”
易怀歌:“……”
易怀歌似乎被莫剪衣简单粗暴的回答给惊住了,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依然看着莫剪衣。
莫剪衣说完之后,也立刻明白了易怀歌到底气在哪里,她顿了顿,似乎想要反驳,但是想了一堆的说辞,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易怀歌挑眉,道:“看吧,你自己都无法忍受,那为什么之前还要对我说出那种话?”
莫剪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这两个不一样的。”
易怀歌道:“哦?哪里不一样?”
莫剪衣顿时语塞。
易怀歌道:“我身为三军主帅,行军打仗就是我的职责,这点和你一样,你行医治病,救死扶伤便是你的职责所在,但是你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不就是让我为了一己私欲将偌大个军营中的人都置之不理吗,况且,南锦军已经派人前去半洛国求助,若是我猜测不假的话,到了下个月,南锦半洛两军便会联合起来攻打半洛,你这个时候让我为了自己窝在家里治病?莫剪衣,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莫剪衣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用脚在地上踢了踢,急道:“我……我之前又不知道,况且就如同你所说,我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你那其他的什么打算又不关我的事情,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易怀歌瞪了她一眼:“所以说,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莫剪衣本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瞪着眼睛道:“我没错,我只是想把你医治好,哪里错了?”
易怀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和莫剪衣一起长大,两人的性子有时候真的是极其相似,都是一样的死不服输。
两人相互瞪视了片刻,最后又是易怀歌败下阵来,她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道:“好好好,我们不争执了,反正我怎么说都吵不过你,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明白,无论楼台王室如何待我,我易怀歌就算是死,也只有沙场上这一个归宿。”
莫剪衣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烦死了。”
两人这一架吵得莫名其妙,和好的也很快。
莫剪衣将身上的小药箱解下来,放在了一旁的小案上,边翻边道:“这三日来,我也将解毒的方法重新换了,尽量快一些又不会伤到你的身体——啧,我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认识你啊?”
易怀歌也知道莫剪衣心软,她弯弯眸子,道:“那现在拔毒吗?”
莫剪衣“哼”了一声,道:“当然了,要不然我往你这里跑什么?”
易怀歌拍了她的头一下,从善如流地走到榻上躺好,将一只手的衣袖脱掉,露出惨白的手臂。
莫剪衣拿着银针上前,像是上一次那样熟练地将针扎在易怀歌白皙的胳膊上,易怀歌随意瞥了一眼,诧异道:“这次扎的穴位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样?”
莫剪衣诧异道:“这你也能看出来?不错,我改了银针的穴位,能尽量引多一些毒血出来,这样就不用花费那么长时间了,对了,我还让长风给你去煎了药,那药应该会很难喝,但是你就算是硬灌也要给我喝下去,不准吐出来一口。”
易怀歌点点头,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
这次银针留在身体中的时间似乎更久了,直到易怀歌整只手臂都没有知觉了,莫剪衣才轻轻地将针给放下来,接着再次割开血脉放出了更多的污血。
大概是血放得有些多,易怀歌感觉整个人头晕目眩的,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她恹恹地一抬眼,气若游丝:“我怎么感觉……好像要死了?”
莫剪衣翻了个白眼,道:“呸呸呸,到底会不会说话,只是流血多了一点罢了,没什么大碍,我有分寸的。”
易怀歌点点头。
此时,易长风已经将莫剪衣吩咐的药煎好,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当看到易怀歌惨白的脸色时,他神色一变,疾步走过来,道:“将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易怀歌摆摆手,示意没多少事,她视线落到了易长风手中的碗上,还没离得近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难闻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有些遭受不住地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苦药?”
莫剪衣正在收拾药箱,闻言头也不抬,道:“对啊,快趁热喝吧,这都是上等的药材。”
易怀歌从易长风手中接过药,皱着眉看着那一团黑漆漆的药,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接着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如果不是莫剪衣在一旁冷淡瞪着她,她肯定是一口直接吐了出来。
易怀歌拼尽全力才将口中一口药吞了下去,她眉头皱得死紧:“剪衣,你到底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莫剪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光阴沉,幽幽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喝吧,别让我喂你。”
易怀歌回想起之前在军营中时莫剪衣那丧心病狂的喂药方式,浑身抖了抖,这才端起药来,如同服毒一样一饮而尽,喝完后她险些将碗给摔了,还是一旁的易长风连忙递过来几块蜜饯塞到了她嘴里,这才缓和了许多。
易怀歌吃完蜜饯之后才疑惑道:“你这蜜饯哪里来的?”
易长风道:“呃……王爷给的。”
易怀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易长风所说的王爷正是易君归,她含着蜜饯,含糊道:“王叔这几日在做什么?”
易长风道:“王爷这些天一直都在望台城里乱晃,有时候还会去找唐延大人下棋谈天。”
易怀歌道:“一次都没来军营?”
易君归此番前来应该不止是为了援救吧,易怀歌边想边道,自己这一次不会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易长风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