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胥便带着押运的士兵起身回楼台,易怀歌难得出来营帐来送他。
天气似乎因为昨天那场大雨而在一夜之间回暖,易怀歌看着天边的日出,淡淡道:“开春了。”
朝阳瑰丽,光芒四耀。
李胥道:“半月前楼台国就开春了,四处都是繁花似锦,我一路从京城到西北大营,从太平盛世到荒野蛮夷,不过只是半月路程罢了。”
离京城越远,那仿佛由琉璃堆成的盛世就仿佛被打碎了根基,一点点地破碎在眼前,天高皇帝远,果真如此。
易怀歌看着李胥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的脸庞,勾起唇笑了笑,赖叽叽伸了个懒腰:“这盛世,又是谁的盛世呢?不好说啊。”
李胥看着已经准备好了的车队,朝着易怀歌行了一礼:“将军,此次一行,李胥受益良多,日后必将时刻警惕自身不忘教诲,愿有朝一日能当将军麾下亲兵。”
在军中,别人不是怕她就是厌恶她,很少有人当着她的面这般郑重其事的宣誓要追随她,她愣了一下,才微微抿了抿唇,眉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好。”
李胥又行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带着车队绝尘而去。
知道车队缓慢地消失在了道路拐角处,易怀歌才慢悠悠踱步回去了。
一大早,营中已经有士兵在操练,呐喊声响彻整个大营,易怀歌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在营中逛了几圈之后才回去了大帐中。
大帐依然一片温暖,易长风看到她回来,皱了皱眉道:“外面太冷还是少出去为好,我唤军医过来给你换药。”
易怀歌肩膀上和后背的两条伤痕已经结痂了,但是动作大了还是会有些生疼,易怀歌不太想让别人碰她,所以药一般很少上。
易怀歌摆摆手:“不必了,你把药放那我自己来就好了。”
易长风皱了皱眉,但是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帅帐,片刻之后端着一碗药回来。
易怀歌已经将肩上的药上好,鼻子嗅到这股药味顿时皱起眉来,道:“都上药了还要喝这难闻的东西吗啊?”
易长风道:“良药苦口。”
易怀歌不知道这苦的要死的药能不能利于她的病,只知道若是自己喝这喝久了,可能会直接苦到发病。
话虽如此,她还是捏着鼻子将药一饮而尽,道:“下次别熬了,难喝死了,再熬我也不喝了。”
易长风“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易怀歌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当易长风端来药的时候她还是会将药捏着鼻子满脸一言难尽地喝下去。
营中并没有什么好消遣的,不过易怀歌在军营中也待习惯了,并不会觉得枯燥乏味,若是实在觉得无趣了便去看看军中是如何操练士兵的,时不时的上去指点几招,把那些个士兵“指点”的哭爹喊娘,然后心情大好地大笑而去。
有时候程元河那样大大咧咧的汉子都看不下去,直接道:“将军还是不要戏弄他们了。”
易怀歌不觉得有什么,朝着被她掀翻在地上爬都爬不起的小将士问道:“你觉得我是在戏弄于你吗?”
小将士脖子都红了,瓮声瓮气道:“不敢。”
易怀歌将脚在那小将士的背上踩了踩,居高临下道:“不敢是什么意思,我戏弄你了就回答是,没戏弄就说不是。”
小将士欲哭无泪,连忙道:“没有戏弄,将军指点得好。”
易怀歌哼了一声,朝着程元河点了一下下巴:“听到没有?别人都没说什么,你在那瞎嘚啵什么?”
程元河气得要冒烟:“你……”
易怀歌十分不讲理:“我我我什么我,难道你想要和我切磋切磋?”
程元河:“我……”
易怀歌直接拍案:“那行吧,今日天气不错,我就多待一段时间陪你玩玩吧。”
程元河还没反应过来,易怀歌就慢悠悠走到了兵器架子旁,煞有其事地看了看,漫不经心地说道:“程将军惯用什么兵器啊?”
在一旁的冯进立刻接话:“禀将军,元和惯用的是长枪。”
易怀歌的手指在长枪上停了一瞬,将一把簪着红缨的长枪拔出来,朝着程元河扔了过去,道:“接着,我长枪不怎么会使,剑又有些太短,唔,要不用这个吧。”
程元河满脸复杂地将长枪接在手中,一旁的冯进朝着他挤眉弄眼,暗搓搓道:“我一直很想看看易将军身手到底如何,你就舍身试探一下吧。”
程元河没好气道:“你要是想的话,倒是自己去试啊,推我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冯进嘿嘿一笑。
两人刚窃窃私语了几句,那边的易怀歌一经选好了自己的兵器,他们一同回头看去,就看着易怀歌那纤细的手臂将一把及她腰迹的大砍刀轻飘飘抓到了手中,随意掂量了一下,似乎很满意。
不光是冯进和程元河,就连其他在旁边围观的将士们都被易怀歌吓了一跳,那兵器架上的兵器虽然都是平常将士切磋时候用的,但是再怎么说也说有五十斤的重量,就这么被易怀歌游刃有余地拎起来,众人纷纷一副惊掉了下巴的表情。
冯进离得远远的,朝着程元河道:“你自求多福吧,我会为你去叫军医的,”
程元河气结。
易怀歌拎着刀缓慢地走了过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旁的冯进一眼,冯进立刻闭嘴,往旁边躲得远远的。
程元河见状,也不再闪避,手握紧了长枪,眼神冷淡地对上易怀歌的双眼,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领教将军武艺了。”
易怀歌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来吧。”
她话音刚落,握着刀的手猛的一翻,光芒照射在刀刃上,反射出一道雪白的反光,只听到呼啸一声,那笨重却锋利的重刀直接朝着程元河砍去。
程元河眼瞳一缩,握紧手中长枪,箭头红缨一转飞速挽了个枪花,抬手一挥,悍然接上了易怀歌的重刀。
冯进只看到两人兵器相接之后,明显是程元河落了下风,只不过很快程元河就面如沉水的反击了回去,巨大的演武场上只听到刀刃“锵锵”的兵戈相撞之声。
连同冯进一起在内的将士都一副惊呆的模样看着场中间两人飞快的喂招,刀光剑影,在阳光下道道煞白。
冯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心道还好没有自己亲身去和易怀歌打,否则肯定撑不了那么久就被易怀歌的刀架在脖子上。
项穹正从庄泽年营帐中走出来,听到演武场 不住的呐喊声有些疑惑地走过去,正巧看到了拿着重刀的易怀歌利落的一个旋身,飞起一脚,直直地踩在了程元河刺空搭在地上的长枪身上。
接着易怀歌十分潇洒地将刀从背后转了出来——那么大的重刀竟然被她甩出了花儿来,接着轻巧地架在了程元河的脖子上。
周围一阵安静,接着立刻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易将军好身手!”
“北大营主帅果然名不虚传!”
易怀歌依然握着重刀,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如死灰的程元河,轻轻笑道:“程将军,切磋和戏弄,你现在分出来了吗?”
程元河微微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将军了。”
易怀歌闻言愣了一瞬,才哈哈大笑起来,她之前在北大营的时候和其它将士们也经常有过切磋,易怀歌私底下也从来不会摆着架子,所以北大营的人对她都是心服口服的。
自从易怀歌来到了西北大营之后,对她最没有好脸色的正是这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程元河。
虽说他们也一起在承绍城谋过事,但是回来了之后程元河还是一副不爱搭理她的模样。
易怀歌其实也并不想所有人都对她有好脸色,这样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不过这个程元河在西北大营中的地位着实特殊,若是两人始终都有嫌隙,怕是以后发生大事时会出什么岔子。
程元河虽说也说靠着军功当上副将的,但是武艺和智谋都比冯进要高上许多,是个难得的人才。
易怀歌将刀放了下来,脚却依然斜斜踩着程元河手中的长枪身,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眸子在光芒下折射出一种琥珀色的微弱光芒。
“得罪这个词说的太重了,只是比武喂招罢了,我在北大营经常这样,”她淡淡笑了,“程将军武艺还算不错,明日再来切磋切磋?”
程元河脸僵了僵,半天才抽着唇角,道:“将军有令,末将不敢不从。”
易怀歌没有在乎他的阴阳怪气,这才将脚从他长枪上收了回来,她将刀放了回去,伸了个懒腰,朝着一旁眼睛发光看着她的小将士们懒洋洋道:“每日一早我都会来演武场,若是你们有不怕……唔,若是想让我指点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程元河面有菜色,觉得刚才易怀歌突然转变的那句话应该是“若是你们有不怕死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不过一旁的小将士们大概没有察觉出来易怀歌的话外之意,立刻振奋地齐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