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脸……朱连只觉得牙有点疼。
易怀歌听着公子在那胡扯八道,将手中筷子轻轻放下,在一旁的李胥看到那被硬生生掰断成两截的筷子,一口饭卡在喉咙中,差点呛得个死去活来。
易长风道:“主子?”
易怀歌微眯着眼睛,低声道:“我现在很不爽。”
不过她不爽也没有办法,毕竟她也不能直接上前揪着那公子的衣襟敲爆他的头,只好将桌子上的筷子拿过来,一根一根给捏碎了。
直到半洛国那些人吃饱喝足,慢悠悠离开了,易怀歌才慢悠悠拍了拍桌子,眼睛眯起,冷声道:“我决定了。”
其他人闻言都看向了她,想知道她又想起什么馊主意了。
易怀歌眼中划过一丝狠意:“他们既然想要跟在我们后面坐山观虎斗,那咱们索性将计就计,一同把半洛的军饷也给收了吧,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众人:“……”
程元河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身处边疆蛮荒之地,因为地处偏远也被其他军系戏称为痞子军——纵使离京城不近,但是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其他人是如何称呼他们的。
被称为“痞子军”太久,边疆军本来行事也比较横冲直撞,所以也都见怪不怪,久而久之也就认了这个称呼。
这还是程元河头一回见识到,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西北营的将军竟然比他们行事还要不要脸一点。
他之前被易怀歌不着痕迹打了回脸,行事说话也有些收敛,但是却不像冯进那般好糊弄轻而易举地认同易怀歌。
程元河冷笑一声:“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能把咱们自己的军饷给找回来,将军想得也太远了些吧。”
易怀歌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朝着易长风点了点:“那个罗清府邸在何处?”
易长风凑到她耳畔轻轻说了句什么,易怀歌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才轻轻打了个响指,道:“成,那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吧。”
程元河:“等等!你就……直接去?”
易怀歌白了他一眼:“要不然呢?我再坐下来喝杯茶先?”
程元河:“……”
那你方才还在优哉游哉地玩闹吃饭?
程元河简直没办法反驳,只好将出口的怒言憋了回去。
他们这边商量好了对策,而已经出门在街上闲晃的半洛国人似乎也决定好了办法。
那个满脸桃花的公子笑意盈盈靠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巷口,一双桃花眼在闹市的人群中飘来飘去,不知道是在瞧些什么。
朱连将斗笠拿下来,露出一张坚毅的脸庞,半张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看着尤其可怖,不怒自威。
“大帅啊,你确定真的要用方才那个办法吗?”朱连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色满是无奈,“可是我们若是分不清楼台来的到底是哪些人,那对策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顾未殊修长的手指轻轻抹过眼角下的泪痣,漫不经心道:“我又想了想,发现这个办法确实有点不太靠谱……”
朱连立刻感激涕零地望着顾未殊,心道自家主帅终于开窍了一回。
没想到顾未殊下一句便是:“我们直接亮明身份前去罗清那,事情办妥之后顺道把楼台国的军饷也一起偷偷抢过来吧,顺手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朱连:“……”
朱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帅,你是巴不得和楼台国打起仗来是吗?”
顾未殊笑的一脸桃花泛滥,如同琉璃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现类似琥珀的光芒,道:“我没这个打算,要是我真的引起两国的战争来,圣上还不得把我拉出去砍成两段——所以我才说偷偷,偷偷摸摸你们懂吗?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军饷在我们手上呢?啧啧,朱副将啊,你就是这点不好,做事不懂得变动。”
要不是因为顾未殊是自家家主帅,朱连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以下犯上,将那张桃花泛滥的脸按在墙上去。
——不得不说,此时朱连和程元河在对待自家主将这件事情上很和谐地达成了某种统一。
随后出客栈的易怀歌突然偏头打了个喷嚏,有些哆嗦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易长风:“怎么了?”
“没,”易怀歌微微摇头,抬起头看着远处天边不断压来的乌云,轻飘飘道:“大概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刚到午时,那压在半空中的乌云遮蔽了天幕,惊雷阵阵,不消片刻便下起了大雨来。
易长风为易怀歌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悠悠走在已经没多少人的街道上,易怀歌边走边道:“看这承绍城看似繁华,却仍然还是被称为穷乡僻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句话不是对易长风说的,跟在后面的程元河和李胥相互对视了一眼,李胥才试探着开口:“因为无规矩,不、不成方圆?”
易怀歌:“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就算这鬼地方有了规矩也不会成方圆的。有人说天高皇帝远,贼寇也能占上半边天,照我说的话,只要这承绍城成为半洛国或楼台国的任意一国附属,都不会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雨中的街道满是泥土的气息,路两边有几个小贩没来得及收起的箩筐凌乱的散落着,雨拍打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易怀歌伸出手接住了几滴雨,淡淡道:“不过别看承绍城是现在这副样子,但是实际上这里的地理位置却是最方便的,算得上是兵家必夺之地,加上城池北边的石矿极其富饶,是个人都想要独占分一杯羹。试问,若是你是半洛的圣上,你会允许承绍城被其他城池给独占吗?”
程元河若有所思,难得没有去反驳易怀歌的话。
李胥很少参与战场上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分析,看着易怀歌的眼睛中微微一闪,他干咳了一声,似乎鼓起了勇气,弱弱地开口:“那两国都不去争,这个地方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几乎被他奉为天神的易怀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理所应当道:“半洛国和楼台交好百年,相互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那么多年难道要因为区区一座城池而开战吗?小子,你是不是把战争想得太过简单了?”
李胥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易怀歌毫不留情数落了他一顿,这才慢悠悠道:“不过你担忧得确实很有道理,不能白白浪费。”
李胥一愣,就看到易怀歌突然朝着他嫣然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两国的人会白白让这样一座富饶的矿源浪费这么多年吗?傻子,虽然明面上两国都是正人君子一样不去伸手管承绍城,但是私下底谁知道呢?反正据我所知,北边的矿山源已经越来越少了。”
李胥若有所思。
“两国都想要分一杯羹,而这传说中的地头蛇罗大人,”易怀歌勾起一个笑容,微微停住,仰着头看着面前一座甚是普通的宅院,似笑非笑道,“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这座宅院便是易长风所说的罗清所居住的地方,如果不是那破破烂烂的牌匾上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罗府”,他们都几乎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李胥看着破破烂烂的围墙,以及那已经半边腐朽的大门,试探着开口:“将、将军啊,这真的是那罗清的府邸?怎么看着有些不太像?”
易怀歌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们三个在此候着,不要跟我进去。”
易长风闻言皱了皱眉:“将军,可是……”
易怀歌瞥了他一眼,易长风顿时不说话了,将伞递给她,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一旁,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
易怀歌又看了程元河和李胥一眼,他们两个似乎有些迟疑,但是在易怀歌不怒自威的眼神注视下,只好讷讷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避了过去。
李胥躲到了巷子里之后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偷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易怀歌如何进去,只一眼,就看到易怀歌微微拎了拎裙摆,漫步向前,朝着门姿态很是优雅的……踹了过去。
李胥:“……”
只听到“哐”的一声,那破烂已经腐朽的木门应声而开,易怀歌也不进去,将裙摆放下,似笑非笑站在原地等着人来。
很快,一个穿着家丁服的人捂着头飞快地跑了过来,一张苦瓜脸满是怒意,看也不看张口便骂:“这是哪家倒霉催的,赶在罗大人府邸撒野?”
只不过那苦瓜脸家丁一看到易怀歌的容貌,顿时像是被人掐了嗓子一样,立刻消声了。
美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有特权的。
易怀歌微微欠身,柔声道:“当真是对不住,妾身的伞在半路坏了,原本只是想在贵府门口躲躲雨,但是方才打了个惊雷,把妾身给吓了一跳,无意中碰到了门,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易怀歌本来脸蛋便极其貌美,收敛起浑身的气势稍加伪装时,旁人看来几乎就是一个人畜无害、仿佛真的受了惊的可人儿。
李胥和程元河在一旁看着几乎下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