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面无表情:“那些流民和紫玉石可不同,我私养流民虽然会得罪半洛国,但是这并不是什么能致命的死罪,而你敢在承绍城私运紫玉石,那两国的活阎王若是知道,一定会把你活撕了的。”
关南冷笑了一声,他看着院中摇曳的烛火,淡淡道:“罗大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允诺我能开采紫玉石矿的,正是您自己吧,这我还没过完河,你就要开始拆桥了吗?”
“过河拆桥的难道不是你吗?”罗清被满是水雾的风吹得浑身发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之后才道,“今天白日去要我性命的正是你的人吧?我认得那张脸。”
关南笑了笑,没否认。
关南是南锦国守卫边关的防护军,本该在百里之外的南锦地界内守卫着他们的大好河山,但是谁也没想不通他为什么偏偏来这个地方开采那摇钱的玉石矿。
“顾未殊都找上门去了,我若是不斩草除根切断那根绳,他们若是顺着蔓摸过来,你我都免不了一死。”关南说得冠冕堂皇,一点都不觉得为了保全自己把别人置于死地有什么不对——即使那个人是和自己一起谋大事的盟友。
罗清大概也明白和自己一起谋事的人是个什么鬼德行,没再反驳,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在暗处露出了一抹极其讥笑的笑容。
半个时辰之后,院子中那些成堆的紫玉石被搬到了停靠在岸边的几条半大的船上。
直到最后一堆紫玉石搬完之后,一直站在屋檐下看着的两人才跟着一起走了出去,关南行伍出身,身材魁梧,直接将一个斗笠扣在了头上,衣摆翻飞大步入了雨中。
罗清看着他的背影,任由一个人给自己撑起一把竹骨伞,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关南的脚步。
惊雷依然接连不断,将周遭照得煞白一片,关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出来这么多船,他命人将所有船只用铁链相连,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建在水中的木屋一般。
关南随人走到之后将斗笠微微抬起,仔细熟点了船只数量,确定无误之后才朝着罗清微微拱手,似笑非笑道:“此番多亏了罗大人了,我回到了南锦,定然会派人给罗大人送上一份厚礼的。”
罗清的脸被一旁的烛光映得有些阴冷,那双一直冷漠的眼神如同一条垂死的毒蛇般死死看着他,没有答话。
关南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是却有恃无恐:“那罗大人,后会有期吧。”
他说着将斗笠再次拉了下来,正要带着人上船舱,船上却突然传来一抹似笑非笑的声音,听着关南险些炸了起来。
“哦哟,关将军这就要告别了吗?不再这里多待一会吗?顾某还想要和关将军叙叙旧呢。”
关南:“谁!?”
回答他的只是一道悍然劈下来的惊雷,噼里啪啦的白光看着似乎是要将漆黑的天幕劈开一道口子,雨下得更大了。
借着这一闪而过的白光,一个立在船头的男人浑身罩着一个漆黑的袍子,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面容。
关南只看到那人慢悠悠伸出手将腰上的剑一点点拔了出来,接着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将关南的耳朵震得几乎失聪了一瞬。
下一刻他直接闪身往旁一撤,猛地也拔出了腰间的刀。
直到他拿稳了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头上的斗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直接切开了两半,此时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被水打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雨顺着他坚毅的面容滑落下来,几乎是顷刻间便已经浑身湿透。
关南只觉得心神大震,死死握着刀柄,咬牙切齿道:“顾未殊!”
来人正是顾未殊,他慢条斯理地站在船头,其他人已经被他几招解决了,血从船舱中流了出来,被雨水冲刷着汇入了湖水中。
此时,关南才注意到周遭那若有若无的味道竟然就是血腥气。
顾未殊一刀砍了过去利用剑风将关南的斗笠砍开,来了个下马威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了:“关将军竟然还记得顾某,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咱们有阵子没见了吧,唔,让我想想有多久了来着……”
他在那装模作样的冥思苦想,之前栽在他手里过的关南却是冷冷道:“我只是一个小小副将,还攀不上顾大帅这样的高枝来找我叙旧。”
顾未殊摸了摸下巴,很不要脸地开口道:“确实,你确实攀不上我。”
——他竟然还顺杆爬了?
周围的人一阵无语。
顾未殊轻巧地从船上跳了下来,关南的护卫立刻上前将关南团团护住,纷纷拔出了刀朝着顾未殊。
顾未殊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丝毫慌乱,他依然嗔着笑,那双多情的桃花眸顺着那些亲卫看了个遍,末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低低笑了起来。
“关将军,你莫不是想在这里杀了我吧?”顾未殊看着那明晃晃的刀,一副受了惊吓的虚伪表情,“我可有心疾,特别怕死,你可别吓到我啊。”
关南毫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冷冷道:“传闻顾大帅在沙场上能以一敌百,今日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传言的虚实了——上,杀了他!”
关南一声令下,一个亲兵立刻踩着脚下泥泞的地面冲了过去。
能跟在关南身边同他做这种秘密事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人,只见那些人势如破竹般冲了过来,浑身满是见了血后的戾气,迎面扑了顾未殊一脸。
方才还在一脸害怕说着“我怕死”的顾未殊却面容泰然地用手中长剑使了个巧劲,在刀锋到达之前往上一挑,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那人胸前。
顾未殊常年行军,力气不是盖的,若是其他人被他这般踹了一脚,怕是直接被踹飞出去直接吐出一口老血了,但是这来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当胸被踹了一脚脚像是扎了根一样竟然一动不动,反而直接反抓回被顾未殊挑开的剑,一刀劈了下来。
“锵锵”两声,短兵相接,顾未殊一甩黑色的披风,往后退了数步,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他那长长的披风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啧啧,”顾未殊低头扯了扯那道裂口处,“真是一点不文雅。”
不文雅的人再次一刀砍了过来,而顾未殊已经懒得再陪他们玩了,轻轻打了个响指,从一旁的船舱中瞬间出现了几个亲兵,直接和迎面而来的关南的人对上了。
朱连怒喝一声,闪身而出挡住了那个亲兵的刀,朝着顾未殊吼道:“大帅!看那边,似乎有援军过来了!”
顾未殊“啧”了一声:“又不是被逼到绝境了,说什么援军不援军的,我看看我看看……嗯?不成,太黑了看不清。”
一望无际的漆黑水面上似乎有点点灯火在闪烁,顾未殊眼睛进了点雨水,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不过那眼神不错的关南却是看到了,那斑斑荧光看着根本不像是几艘船的架势,起码得有几十条之多。
关南死死咬着牙,这么一错神险些被飞过来的刀剑击中,微微往后退了下躲开刀剑,一旁的亲兵立刻扶住了他:“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关南脸色难看,片刻之后才厉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杀了,斩草除根。”
“可是……”
“顾未殊此次非死不可,是他自己找死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我了。”他阴冷地看着一眼在一旁优哉游哉的顾未殊,一把拔出了腰间的刀,目光森然,“他若是死在了承绍城,说不定还能引得半洛和楼台两国大战呢,哈哈哈哈狗咬狗,定然是一场好戏。”
“那……”
亲兵还没说完,关南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冷冷地朝着在一旁的罗清看来,冷笑一声道:“罗大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呢,等到事情尘埃落定,还望您给我解惑一二。”
罗清握着一把伞,将激落的雨弹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神冷淡地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闻言似乎笑了笑,低声道:“怕关将军等不到那尘埃落地,项上人头就要不保了。”
关南:“你!”
他虽然为一方副将,但是性子实在是不容激,稍微一句话都能激得他满心愤慨,但是此时让顾未殊永远闭嘴才是正事,他也懒得自己和罗清那老不死的见识,甩过头,朝着离罗清最近的亲兵说:“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倒要看看,你我到底是谁的项上人头先落地——杀了他。”
那亲兵一愣,随机领命上前,刀高高举起,一刀朝着罗清砍了过去,不过那刀还没落下,他的手突然涌起了一股血液,等到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举着刀的手已经被齐齐斩断,血喷了一地。
那亲兵突然一声惨叫,直接昏死过去。
李胥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还是已经麻木了,稚嫩的脸上满是冷淡,他慢悠悠将刀收了起来,如同一个守护神般挡在了罗清面前。
关南听到惨叫声立刻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正要推开一直在他自己身边的亲兵前去了结了罗清,但是脖子上却突然贴过来一个冰凉的东西,轻轻地靠着他脖子血脉处,隐隐透露出一股血气。
关南身体一僵,微微偏头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脸色更加难看了:“你……竟然背叛我!?”
那“亲兵”道:“我自始至终都不是将军这边的,何来背叛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