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说：“哦。”
莫剪衣：“……”
莫剪衣：“哦？哦！你哦什么，你就要死了，还一脸淡然地说哦？易怀歌你脑子也中毒了吗？”
易怀歌身上有针不能随便乱动，只好做了个“你是傻子吗”的表情，眼神中满是鄙夷：“如果说这个毒真的无解，你干嘛这么日夜兼程地跑过来？就那么想被我骂吗？”
莫剪衣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走到一旁拿起笔来写方子，边写边道：“算你蒙对了，这种毒在刚制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无解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被人研制出来了解药，唔，不过就是有些麻烦，你这些日子有要事吗？”
易怀歌道：“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莫剪衣边写边道：“哦，想起来了，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听说南锦国要来攻城了，那确实是要事。”
她写着写着就在一旁四处忙碌，易怀歌也不再说话，半靠在踏上眯着眼睛小憩，即使两人不说话，气氛也尤其的和谐。
莫剪衣是当年北大营军医所一位军医的女儿，自小在军中长大，大概是小的时候没有志同道合的玩伴，性子极其冷漠，对谁都是一副“碍着我的眼了滚一边去”的厌弃神色，直到易怀歌跟着易长歌去了北大营之后，那个半大的孩子才终于有了个能一起说话捣乱的玩伴。
两人一起长大，对彼此的臭脾气十分了解，平日里相处全都是相互挖苦拌嘴为主，很难心平静和地好好说上几句话。
这一次，莫剪衣垂着眸将方子写好了之后，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她药箱中的药瓶，低声道：“怀歌啊，你能告诉我，到底图什么吗？”
易怀歌没听清，懒洋洋地说道：“嗯？”
莫剪衣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和她拌嘴，轻轻抬起头，神色冷淡地看着她，道：“你这么劳心劳力地为那是非不分的皇帝打天下，到底在图什么呢？你是傻子吗？”
易怀歌眼睛都不睁，道：“妄议皇帝，死罪啊，神医大人。”
莫剪衣皱起眉：“易怀歌！我在和你说真的！”
易怀歌不耐烦地蹙着眉，道：“你们一个个到底有完没完了，我那么费心费力，耗的是我自己的心血，你们干嘛一个个地反倒替我担起心来了，我之所以在这里，并不是那什么狗屁皇帝让我在，而是我自己想在这里。”
莫剪衣凉凉道：“辱骂皇帝，你可死的比我要彻底了，将军。”
易怀歌揉了揉眉心，道：“我都被你气晕了。”
莫剪衣哼哼两声。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真的不是为了那什么王室，我只是……”易怀歌张开眼睛，眸子有些复杂地看着莫剪衣，“我只是不想让我大王兄辛辛苦苦守护的山河被人肆意践踏罢了，哪怕赔上我这条命，也绝对不会让楼台有丝毫闪失。”
易怀歌是个死心眼，这个从小时候莫剪衣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之前那副磐石一样的鬼德行。
“算了算了，”莫剪衣皱着眉过来给她取针，冷冷道，“你想怎么就怎么，我不管你了。”
话虽如此，她将针取下来之后，还是塞给了易怀歌一颗药丸，让她喝着水咽下去，道：“这是上次我给你的那个药，虽说是解百毒，但是碧落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至少能让你再拖延两天——啧，说起来这个我就生气，我那两颗丹药花了我多大的功夫，你说送给别人就送给别人了？我看你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莫剪衣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一副冰雪美人的性格，就算是一向胆子极大的程元河见到她也不敢和她上前搭话，但是她私底下和易怀歌相处，竟然是她说话比较多，反而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易怀歌总是一副旁听者的模样。
知道莫剪衣是为她好，易怀歌没有再反驳，任由她喋喋不休地数落自己，半晌后，药效发作，她身上的不适一点点消退，很快身上便有了力气。
易怀歌赞道：“厉害啊剪衣，我一直以为外面那些人叫你神医是没见过世面，这么一看，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莫剪衣道：“滚出去。”
易怀歌哈哈大笑，从桌子上将自己的弯刀拿着，理了理衣服朝她挥挥手，道：“那我先去驻扎营地了，晚上再回来，对了，让他们给你重新收拾个住处吗？”
莫剪衣埋头在一堆药材中，头也不抬：“不用，我和你住就好，你赶紧滚吧，要是晚回来动静弄小点，不要把我吵醒。”
两人在北大营的时候一般也是同床共枕，易怀歌也没有再反对，反正她们两个都分别了数年，晚上是该好好叙叙旧了。
易怀歌随意应了一声，推门而出，和在外面等着的易长风打了个照面。
易长风看着她终于有了精神，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看来莫神医还真的是妙手回春。”
易怀歌笑了一声，道：“别拍马屁了，毒还早着呢，我们先去驻扎营地看看吧，这都午时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蹭上饭。”
易长风：“……”
易怀歌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道：“哦，对了，让人给剪衣弄点吃的来，她一忙晕了就不会自己主动吃饭。”
易长风无奈道：“是，已经吩咐下去了。”
易怀歌这才溜达溜达地离开了。
等到她到驻扎营地的时候，别人午饭都吃完了，易怀歌被塞了颗苦的要死的药丸，也没了吃饭的胃口，便直接进入到了他们暂时当主帐的木房子中，看到一屋子的人，随意打了个招呼：“哟，大家都吃过饭了？”
唐延正坐在一旁品茶，看到易怀歌十分有精神的模样，疑惑道：“元河不是说你病了吗？怎么……”
易怀歌笑道：“没事，被一个半吊子神医戳了几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在一旁的程元河过来，小声道：“将军啊，那个……那个姑娘真的是传说中的莫剪衣莫神医吗？”
易怀歌：“传说中？”
她说着抬起头，就看到整个屋子的人都满是好奇和振奋地看着她，仿佛她只要说上一句“是”，他们这就冲出去把莫剪衣给供起来膜拜。
易怀歌有些悚然：“不是……你们是怎么了？她是不是莫剪衣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众人异口同声道：“想把她拉到军医所来。”
易怀歌：“……”
易怀歌嗤笑一声，道：“别想了，莫剪衣的梦想之想要仗剑江湖，我敢打赌，如果你们真的有人跑去她面前让她留下来给你们当军医，她指不定直接一把毒粉撒过来，让你们死无全尸。”
在一旁叫得最凶的陆军师瑟瑟发抖：“啊？莫神医还会制毒啊？”
易怀歌朝着他启唇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对啊，化尸粉，五步散，她什么都能配出来，毕竟医毒不分家嘛。”
众人再次抖了抖，决口不再提把莫剪衣拉到军医所来的事情了。
易怀歌走到唐延面前，朝着唐延懒洋洋行了一礼，坐在他一旁，朝着其他人道：“好了，别废话了，你们继续，刚才说到哪里了？”
在一旁的庄泽年道：“刚说到望台城关口。”
易怀歌十分不客气地倒了茶抿了一口，道：“嗯？继续。”
陆军师将一张草草画好的地图摊开放在众人面前的长桌上，随便点了点关口上两条线，道：“望台城城门口有着天险，是一座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若是他们真的从正面进攻，关口太过狭窄，不能一起进大部分军队，而且山口最上面还能有掩护，这儿……”
他用手戳了个地方，道：“若是在这里守着，就算来再多的人，也根本不用惧怕。”
易怀歌随意瞥了一眼，道：“不对，那个地方虽然很好掩护，但是出手太麻烦了，高度太高，如果从上面用落石的话，太浪费物力了，不成，下一个。”
陆军师被噎了一下，和庄泽年对视了一眼，半天才道：“还有一个，这儿，是整个关口山脉最平缓的地方，度过这条道路之后便是护城河……”
他还没说完，易怀歌就直起身，朝着那标注的地方一点，道：“离城池太近了，一旦守不住，失城的几率太大了，不成。”
陆军师忍气吞声地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看易怀歌的模样不像是来商量战术的，反而是来拆台的。
庄泽年无奈道：“将军，我们也只是在商讨商讨可能性罢了，毕竟我们的战力相比南锦军还是太少了，绝对不能硬碰硬。”
易怀歌含糊道：“我知道，所以我们才要找一个确保万无一失的才可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唐延突然将杯子放下，淡淡道：“将军，战场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易怀歌转过头，对上唐延沧桑的眼神。
唐延笑了，道：“就比如他们用比我们人数更多的兵力前来攻打，在外人看来此战楼台必败，而你为什么又要这么费尽心力的想要赢呢？”
易怀歌一愣，似乎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什么。
“难道不就是因为你觉得世上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吗？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笑到最后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