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过英雄末路
红雪楼2018-08-03 19:063,298

  易怀歌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预料的不错,等到她将诸事安排好之后,第二日便没有再醒来,且脉象越来越弱,脸上一个年关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很快消瘦了下去。

  易行歌自知有愧,前几天寸步不离地待在易怀歌身边,看着她面无血色躺在床上,大概太过不忍偏着头掀帘而出,让庄泽年拿来需要易怀歌处理的卷宗,想着用处理事情来分神。

  需要易怀歌处理的东西往往都是庄泽年和几个副将敲定过,拿来给易怀歌过目一下便可,但是易行歌大概是有火没地方发,将拿来的卷宗用朱砂笔全都标注了一堆长篇大论,打回去让庄泽年重新拟案再呈上来。

  庄泽年无奈,但是也没办法反驳,便只好按照易行歌说的做。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五天,易行歌在亲信的遮掩下,将深夜守护的将士打昏,避着人再一次踏进了关押姜姑左的地方,这一回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冷嘲热讽地落井下石,他站在铁栏外,和困兽般的姜姑左顿时许久,突然道:“你们行伍之人,真的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姜姑左看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冷笑一声,道:“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上战场?”

  易行歌道:“你们不怕死吗?”

  姜姑左像是看蠢货一样看着他。

  意外的,易行歌没有动怒,他不顾脏乱盘腿坐在了地上,生平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阶下囚,这时才发现姜姑左虽然是战俘,被囚在西北大营许久,眼中那如同猛兽的凶光却丝毫没有消退半分,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能想象得出他在战场那威风凛凛的英姿。

  易行歌沉默片刻,道:“我上次那番话,哪里说错了吗?”

  易行歌说的是上次见姜姑左那番居高临下的狂言,他记得自己说完那番话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易怀歌身上恍惚间萦绕着些许落寞和悲戚,易行歌当时只觉得奇怪,知道了这几日看着她垂死的面容才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了一般。

  姜姑左沉默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道:“世人谁不怕死?没有哪一个人生来便是驰骋战场的杀神,呵呵,或者是你们所说的战无不胜的战神,没人喜欢以杀人为乐,没人愿意期待着战争袭来,因为每一次战争爆发,是身后守护的城池和国家百姓,逼迫着惜命的我们将生死置之度外。”

  易行歌没说话。

  姜姑左冷笑一声,道:“上次你所说的,主将不用城池来换我的性命,那是每一个主将都必须要做出来的,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将士的职责便是守护身后的百姓,你要拿那些无辜的百姓来换一个将士的命吗?”

  所以易行歌在提出那个条件时,姜姑左才会满脸不屑,易行歌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这种条件,就算是南锦国的主将再废物也断然是不会答应的。

  姜姑左道:“下场?惨死敌军?那又如何?你可以去问问易怀歌,问问庄泽年,问问这西北军的随意一个将士,这样的下场他们到底有没有设想过。”

  易行歌眸子微动,轻轻地站起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姜姑左,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你。”

  姜姑左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举动,竟然爽朗地笑出声,他将一只手按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笑道:“怎么?那个狗皇帝终于下定决心要杀我了?”

  易行歌蹙眉:“放肆。”

  姜姑左哈哈大笑:“你们这群玩权谋势的人啊,身居高位却总是贪心不足,妄想着想要更多,替我状告你们皇帝一句话,贪图得太多,当心撑死。”

  易行歌道:“你们行伍中人即使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责任在战场上上阵杀敌,这固然令人觉得崇敬,但是历代哪个帝王心中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你能保证你们南锦的王没有这样的打算?”

  姜姑左裂开嘴,阴森地笑了笑:“所以你打算用我来引起战争?想要争抢别人的疆土,竟然还要机关算尽,打这种让别人先出手的算计吗?”

  易行歌没有说话。

  两人仅仅是两句话的功夫,再次回到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态度,他们一个为军,一个在朝,本质上权势和军权便是不合的,战场上的将军只想着上阵杀光那些擅闯者,还自己国家一个海清何晏,存着能解甲归田的私心拼上了整条性命;而朝中那些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何物的圣上、王室、重臣们却是想着要如何让军中的那把刀为他们开辟更多的疆土,谋更多的滔天权势。

  姜姑左道:“四殿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们莫要逼得太紧才好,你们真的以为,只要顺利引发了战争,我们南锦便会老老实实地被你们收入囊中吗?”

  他厚实的拳头重重垂在了地上的石板上,压低声音阴沉道:“做梦吧,我们南锦儿郎,饶是全军覆没,也定要在临死前咬掉你们半个身死,让你们也不好受。就算她是百战百胜的易怀歌,也不要妄想能将南锦囫囵吞并。”

  百战百胜?只是被那些无权无势的人盲目尊崇的私称罢了,没有人是能百战百胜到底的,也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打过来。

  易行歌冷漠地看着他,道:“你倒是有个有血性的,只可惜,我们站在对立面。”

  姜姑左将想要说的话全都说完,脸上竟然还是那种病态的狂乱姿态,他放声大笑,肆意张狂:“我南锦纵使覆灭,也断然不会灭在你们这群宵小手中。”

  易行歌对着已死之人也懒得发怒,他道:“你南锦会不会覆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要死在我们这种没有血性的宵小手中了。”

  他说着,转身离去,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亲信将他恭恭敬敬送出去之后,再次折了回来,看着还在大笑的姜姑左,眸子红光一闪,袖剑拔出,朝着他的喉咙处利落一抹。

  血顿时涌了出来。

  易行歌走出来之后,听到里面的声音逐渐停止,仰头看着天边的夜空,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他转身离开时,一旁的拐角处,项穹正抱着一沓卷宗走过来。

  此时正是深夜,项穹大概是刚从庄泽年那里出来,满脸倦色,看到从牢笼隐蔽处走出来的易行歌时,他微微一愣。

  易行歌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庄泽年得到姜姑左已死的消息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险些按着轮椅半站起来,还是被一旁的陆军师给扶着坐了回去。

  庄泽年满脸震惊,喃喃道:“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是怎么死的?昨晚来回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出入牢笼中?”

  守护的将士道:“昨晚大概是夜太深了,守护的将士一时不查全都被人打昏,等到破晓醒来的时候便是……”

  庄泽年怒道:“一群废物!做什么吃的?”

  负责守护的将士顿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庄泽年平日里总是一副光风霁月的优雅姿态,执掌军权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动过怒,这回他是真的发怒了,手死死地握紧轮椅上的扶手,恨不得将这些人拖出去军法处置。

  易怀歌前几天没昏倒之前还特意嘱咐过他姜姑左绝对不能死,也绝对不能轻易放,他当时满口答应自有打算,这还没过几天,姜姑左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若是易怀歌醒来,庄泽年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算是再发作也无济于事,只好随意处置了那几个守卫,按着眉心头痛不已。

  陆军师看他这么一副忧心的模样,给他倒了杯茶,道:“姜姑左死的太不是时候了,昨日南锦的使者刚来过一次,将那些条件又往上提了提,这才一晚上过去,姜姑左便死在了我们军营中,怎么看怎么像是我们率先引战的。”

  庄泽年使劲揉着额头,将眉心都掐住了一抹红印,他烦心道:“易将军情况怎么样?”

  陆军师道:“还是像之前那样,每日只能吃些流食勉强维持着,军医那边也是迟迟没有对策。”

  他左右看了看,附在庄泽年耳畔低声道:“将军,您看这易怀歌是不是……”

  庄泽年没等他说完就皱眉道:“闭嘴,这种话不要乱说。”

  陆军师也知道此时的庄泽年对易怀歌完全是另眼相看,也很识相地闭了嘴,不再说那些晦气话。

  就在两人焦头烂额时,项穹抱着卷宗从外面走出,看到庄泽年脸上的忧色时,他愣了一下,走上前,行了一礼,才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庄泽年有气无力道:“姜姑左昨天晚上被杀了,我们现在还在查。”

  项穹手中的卷宗一个没拿稳,悉数掉了下来,呼啦啦撒了一地。

  庄泽年:“怎么这么不小心?项穹,你脸色好像有些难看,怎么了?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陆军师看着项穹有些慌乱地捡着卷宗,眸子微微眯起。

  项穹回想起昨天晚上易行歌从关押姜姑左的牢笼里出来时的场景,手捏得更紧了。

  庄泽年:“项穹?”

  片刻之后,项穹才抬起头,道:“不是。”

  “什么?”

  “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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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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