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直接道:“不会让你做什么能动用半洛国三军的事情,只要你……”
她还没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偏头朝着一旁的陈音和周长吟看了一眼,那两人也是个有眼力劲的,见状都连忙起身,随便寻了个理由走了出去,陈音出去之前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周长吟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开的花团锦簇的桃花,垂目轻轻笑了笑,道:“没想到边疆这种寸草难生的地方,也会开桃花。”
陈音走过来,慢悠悠地点了点离得最近的一株桃花,唇角含笑,道:“这也是难得的一株存活下来的桃花了,原本把它移植过来并没有盼着能把它养活,没想到这几日竟然被春风吹得开了花。”
周长吟难得露出了点暖意,道:“无心插柳。”
陈音坐在了周长吟面前,朝一旁候着的下人一招手,很快便送来了一壶沏好的茶来,陈音姿态优雅地给周长吟倒了一杯茶,道:“大人先喝喝看这个,那两位将军些许要花些时间才能谈拢。”
周长吟对好茶一向是来者不拒的,端起杯子轻轻嗅了嗅,脸色见了抹笑意:“这是梨花山的茶。”
陈音几乎都在怀疑这个周长吟是不是自小泡在茶水里长大的了,这样的茶都能嗅出来,她无奈地笑了笑,道:“正是。”
周长吟视若珍宝地喝了半杯之后,在陈音想要给他续一杯的时候他摆摆手示意不要了:“等会还要吃饭,再喝我都要饱了。”
陈音忍俊不禁,将手中的茶放下了。
日上三竿后,春风吹得有些暖洋洋的,陈音和周长吟对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她在周长吟疑惑的目光下柔声道:“周大人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为何会到边疆这种到处都是危险的地方来?”
周长吟将掌心大的杯子捏在手中来回地把玩,闻言嗤笑了一声,点了点紧闭的房门中,道:“是她,把我拉下水的,如果不是她横插一手的话,我现在还在京城做我的纨绔子弟,哪里能沦落到在这里吃苦的地步?”
陈音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挺好玩的,每次见面必定掐个死去活来,但是单独的时候却又对对方担忧到不行,这种情感远超过一般的友情或者爱情,说是知己也不为过了。
果然如陈音所料,那姓周的数落了易怀歌一句之后,又皱了皱眉,没好气道:“不过还好我在这里,要是我不来的话,她指不定在边疆翻江倒海,弄得一团糟,到时候闹到皇上那边去,受罪得还是她自己。”
陈音立刻笑了起来,眉目弯弯,平日里那些故作出来的英气消散个干干净净,那笑容让周长吟看着微微愣了一下。
周长吟皱了皱眉,似乎看出来了什么,迟疑道:“你……”
陈音笑容一顿,这才将脸上的柔意硬生生压了下去,眉头微微蹙起,故作不知道:“怎么了?”
周长吟看着她瞬间变化的气质,还是有些疑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直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直接打断了方才他一闪而逝的疑虑。
易怀歌最先走出来,伸出手伸了个懒腰,声音含糊着,道:“陈音啊,菜好了吗?我要饿死了。”
她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后面跟出来的顾未殊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可能是被易怀歌宰个不轻,见到人也只是勉强笑了笑,没在像平常那样胡言乱语。
陈音立刻站起身,道:“刚才就好了,一直在等你们呢,我立刻让人来布置。”
菜很快就布了上来,陈音在江南长大,带来的厨子也是擅长做江南菜的,口味偏甜,倒是很合易怀歌的胃口。
易怀歌不知道是坑顾未殊坑得爽了,还是很喜欢这菜,吃得一本满足,末了喝着陈音准备的饭后甜汤,看着一旁的顾未殊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微微挑眉,道:“怎么了怎么了,你都已经答应了,现在还想反悔不成?做出这副鬼德行给谁看呢?”
顾未殊没好气道:“给你看啊,我现在在担心……”
易怀歌道:“担心什么?”
顾未殊煞有其事地皱起眉,道:“担心如果之后你想让我以身相许的话,我要不要拒绝。”
易怀歌:“……”
易怀歌面如沉水,险些将手中的甜汤泼到这个不要脸的顾未殊脸上去,但是这样也太放肆了,她死死捏着碗,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了自己残暴的举动,低头喝汤,懒得和他说话。
周长吟一看就知道易怀歌内心正憋着一口气,也懒得去招惹他,用完饭之后也不多留,起身便要告辞。
易怀歌正觉得憋屈,看到他告辞,立刻也起身,道:“你要走啊?正好,我和你一起,我刚好有事请要和你商议。”
周长吟皱眉道:“你不是还要和顾将军商议事情吗?”
易怀歌一愣,还没说话,顾未殊就腾的站了起来,道:“对啊,半洛的线人我还没整点完毕呢,等我点好了之后你才能走。”
易怀歌险些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你还是三岁小孩子吗?我既然敢和你拿暗棋做交易,怎么可能会在那线人上面做手脚,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自己的国民?”
顾未殊道:“我不管,我不点完你不能走。”
易怀歌:“……”
易怀歌突然想起来几年前自己最小的弟弟,每次她过年回京述职的时候,他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来回的跑。
他的身高还没易怀歌的腿高,易怀歌都担心自己终有一天能失手把他给踩死,她每次述职完毕之后要回去军中时,那个弟弟就一直扯着她的衣角,不舍得让她走,易怀歌苦心婆口地劝导,但是那个熊孩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套,直接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嘴里还喊着:“我不管我不管。”
此时顾未殊那不要脸的鬼德行和她那个没她腿高的小崽子几乎重叠在了一起,让易怀歌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抖了抖,皱眉道:“有话好好说,别撒娇。”
顾未殊:“……”
周长吟:“……”
陈音:“……”
三人的表情顿时一阵变幻莫测,顾未殊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到底哪里是撒娇了,而其他两个人则是震惊易怀歌竟然会对顾未殊说出这般熟稔亲昵的话来。
而易怀歌说完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当即呆了呆,一时间,整个前厅中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易怀歌打破了沉默,干咳一声,欲盖弥彰,道:“走吧,不是说要去点人吗?”
顾未殊也觉得当时那一幕着实怪异,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提,只好含糊地点头,跟着易怀歌出去了。
周长吟和陈音在房间中面面相觑。
周长吟倒:“方才那二位,是个什么情况,你看明白了吗?”
陈音也没有经历过男情女爱,当即也茫然地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又仔仔细细理了理方才那两人的交流,不约而同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两位不会真的看对眼了吧?!”
罪魁祸首还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待他们,施施然地走出了陈府,易怀歌带来的半洛国的人正在外面的马车里坐着,待遇不要太好。
守在马车旁的亲卫看到易怀歌过来,立刻起身相迎:“将军。”
易怀歌点点头,道:“把半洛国的弟兄都请出来吧,顾大帅要见见他们。”
亲卫微微颔首,答了声“是”,便和其他人一起将带来的十个半洛国的人一起带了出来。
十人低着头站在一排,神色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大概是被之前易怀歌眼睛眨都不眨一眼将其他国的细作给一刀砍了留下了阴影,一看到她在面前晃,脸上的惧色遮都遮不住。
顾未殊有些丢人地捂着脸,心道:“这个人可真是个鬼见愁,从半洛训练出来的暗棋哪一个不是意气风发,甘愿为国捐躯的,怎么一遇到了这个人,就变得像是被拔了毛的鹌鹑一样?”
顾未殊干咳了几声,将那几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道:“辛苦诸位了。”
那十人原本心如死灰的眼神一看到顾未殊立刻像是看到了天神降临一样,如同灰烬的眸子重新有了些光辉,有个意志不怎么坚定的险些直接扑过来,声泪俱下:“大帅!”
顾未殊“哎呦”了一声险些踩到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头,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带你们回家,啊。”
十个人都是感动至极的模样,每个将士穷尽一生,杀伐沙场,不都是为了能够平平安安地解甲归田这般简单吗?
易怀歌冷眼旁观,心里冷笑一声:“现在做得这么冠冕堂皇,之前又为什么让别人来送死呢?”
不过这种话早就被人反驳过无数次了,她也懒得拿出来再说,看着顾未殊三下五除二安慰好那些被自己吓了个半死的半洛人,她才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下次再让我在军中排查出来你们半洛的人,你到时候就直接等着收尸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