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庄泽宇就一直在庄泽年那和军中的事务中来回忙,真的如同莫剪衣所料,再也不来烦她了。
莫剪衣一尝所愿,原本应该感觉欣喜的,但是还没清净两天,她就有些不爽了,每天想方设法地去庄泽宇那,借着给庄泽年治病的理由找茬。
三日后,庄泽宇和庄泽年一起将两军彻底融和为一体,终日排兵布阵,也变得越来越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什么儿女情长了。
越到月底,军中的气氛就越紧张。
易怀歌身上的毒之前已经被拔除,这些天一直都在服用莫剪衣的解毒丹,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起码每日的晨练能起来一起了,时不时还会和人切磋一顿。
一日,易怀歌从演武场下上来,用干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旁的冯进正在和她说军需的事,听到一半,就看到莫剪衣脸色有些难看地从大营口走来。
易怀歌伸出手制止了冯进,道:“军需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你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告知泽年就好,不必禀告。”
冯进道:“是。”
易怀歌朝着莫剪衣走去,看到她脸色出乎意料的难看,疑惑道:“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莫剪衣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跟我出来。”
易怀歌不明所以,正要再问,莫剪衣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看着似乎要出大营。
易怀歌连忙跟了上去,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出了大营。
北大营的两名将士正在大营口当值,看到两人出来,打招呼道:“将军,莫军医安好。”
易怀歌道:“安好安好,辛苦了。”
两人笑了笑,道:“你们是要去哪里?需要我们护送吗?”
莫剪衣淡淡道:“我有个病人过来找我诊断,就在前方的关口处,我去哪里看一眼写个药方就回来,用不了多久的。”
一个将士挠了挠头,道:“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莫剪衣道:“江湖中人,进来军营成什么规矩?不要和别人多嘴,我和易将军很快回来。”
北大营的人都知道这个莫神医到底是何方人物,连忙挺直腰,道:“是!”
莫剪衣这才带着易怀歌朝着关口走去。
易怀歌越想越不对劲,抓着莫剪衣的衣袖,皱眉道:“你在西北大营哪里来的江湖病人,就算有应该也找不到军营里来吧,那人到底是谁?!”
莫剪衣头也不回,淡淡道:“你不是猜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易怀歌脸色顿时变了,她险些失声:“他不要命了?!”
莫剪衣道:“大概吧。”
易怀歌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莫剪衣的脸色这么难看了,因为她现在的脸色和莫剪衣一样,都是阴沉铁青,恨不得砍人。
两人走了片刻,远处伫立在荒原中的关口出现在眼前,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停在一旁,带着斗笠的马夫正在拿着草喂马,看着十分悠闲。
易怀歌脸色铁青地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个车夫,将他头上的斗笠扯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顾、未、殊!”
顾未殊被打掉了斗笠,束好的发被弄得乱糟糟的,他满脸无辜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易怀歌,道:“易将军,好久不见啊。”
易怀歌狠狠地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不留一丝力气。
顾未殊被踢得一个踉跄,险些抱着膝盖不顾形象地痛叫起来,他微微弯腰,嘶嘶的吸气,有气无力道:“做什么一见面就打人,我哪里有招惹到你吗?”
易怀歌气得说不出话来,强行拽着他进了马车中,将车帘全部拉下,避免被人瞧到。
昏暗的马车中,易怀歌被气得不轻,喘息了片刻,才骂道:“你是在找死吗?就这么大大咧咧到敌军大营来,你就没有想过若是被人发现,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顾未殊依然十分无辜:“我心里有分寸的,而且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使阴谋诡计的人。”
易怀歌怒道:“这不是使不使计谋的问题,但凡是哪一个将军,从来没有在交战之前,有胆子大摇大摆前来敌军大营的,顾未殊!你给我听好了!你是第一个!第一个!”
顾未殊:“呃……这……”
易怀歌继续骂:“我只知道你心脏有病,还不知道你脑子竟然也不太好使!顾未殊,顾大帅,你好好给我说说,这个时候来楼台西北大营,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剪衣在马车外听着易怀歌的怒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古怪,她看着蹲在一旁的朱连,幽幽道:“你说他们两个真的不会是两情相悦吧,我从没见过怀歌发那么大的火,还是为了个男人。”
朱连也有些一言难尽,道:“我也从没见过哪个人在交战之前这么没心没肺地来敌军大营里来,我劝说了他好几天,他说什么都不听。”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造孽的顾未殊脑子一根筋,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哪里不妥,还在诧异易怀歌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直到易怀歌骂的没力气了,他才揉了揉耳朵,道:“其实我此番来,只是为了向你道谢。”
易怀歌:“……”
易怀歌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看着顾未殊的眼神从像看疯子,直接变成了像看傻子一样,她实在是骂不动了,有气无力道:“你冒那么大风险,大老远跑来,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顾未殊道:“是啊,我觉得若是交战前不说,之后无论是你胜还是我赢,说这些话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知道莫剪衣和易怀歌关系极其好时,顾未殊就不止一次的想过,既然易怀歌也知道自己心疾严重,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莫剪衣和自己谈条件,或者直接一帖药过来将自己弄死,这样的话,半洛和南锦结盟不成,楼台国的境遇也会好上许多。
他来回想了好多天,让朱连将莫剪衣开的方子给军医看了之后,确定不会有任何毒性,反而都是针对心疾所开的安神的药,直到那时,顾未殊才终于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易怀歌那样的人,纵然不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定然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害人的,她能在军中爬到将军这个位置,靠得一定不是机关算尽,而是让人真的发自内心佩服的品性。
顾未殊觉得羞愧极了,思考了一晚上,第二日便找朱连说了自己的打算。
朱连听完之后险些也犯了心疾,连忙道:“大帅啊,你可要三思啊,你难道就不怕自己到了楼台大营之后,直接被十万精兵给砍成肉泥吗?”
顾未殊只说了一句:“易怀歌不会的。”
朱连道:“战争哪里有什么交情啊,就算是亲兄弟,到了战场上也必然是你死我活,何况你和易将军根本没那么熟。”
顾未殊完全不听朱连的劝告,到最后半洛边疆大营的白钩玄闻言也赶了过来,对着顾未殊一顿劝,还是没能打消顾未殊的打算。
朱连无法,只好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原本顾未殊是要马车驾到西北大营营口的,朱连险些以死相逼才让他没这么作死。
易怀歌真的服气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顾未殊,你是我见过最胆大的人。”
若说不在战时,顾未殊偷偷摸摸的来,易怀歌也没那么生气,主要是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楼台要和半洛南锦联军开战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单枪匹马来到了敌军大营,真的不知道是该赞他英勇还是愚蠢了。
顾未殊眨眨眼睛,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在战场上胜负十分关键,相信你我都不会对对方留手,但是战还没开打,我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来叙个旧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你别那么在意了。”
易怀歌不在意,只是有点想掐死他。
顾未殊看到易怀歌反应这么大,突然勾唇笑了笑,道:“怎么?担心我啊?”
易怀歌阴测测看着他,手指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来回抚摸,道:“你就不怕我直接让你死在这里吗?为了楼台,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未殊不知道对她从哪里来的自信,道:“你不会。”
易怀歌对上他满是认真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她放开剑柄,轻轻揉了揉眉心,道:“我真是欠你的,算了,你赶紧回去吧,若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未殊顿时眉开眼笑,道:“对吧对吧,我就说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易怀歌:“……”
她看着满脸喜色的顾未殊,淡淡道:“你真的很想试试被剑捅到的滋味是吧?”
顾未殊顿时收敛笑,道:“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了,日后到了战场上,我不会留情的。”
易怀歌嗤笑:“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