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胥在易怀歌房内待了半日后,易怀歌整个人都有些不对,无论见了谁都是一副随时想要拔刀砍人的架势,就算是唐延和易君归也是同一个待遇。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胥这货和易怀歌说了一番话这才导致易怀歌有些不正常。
因为这个,李胥一天被人找八回,每个人都是杀气腾腾完全没有给他好脸色,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给将军说了什么?!”
李胥:“……”
李胥简直冤枉的要死,但是易怀歌也叮嘱了他朝中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在李胥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就算被人这么误会依然面不改色,冷着脸一言不发,被问的烦了直接甩下一句:“你为何不去问将军?”
一直喋喋不休追问的人这才不情不愿放过了他,李胥还没松一口气,没一会又会有人过来追问。
李胥简直要被烦死了,勉强将自己负责的事情处理好,便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中,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他还没安生一会,冯进就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直接道:“李胥啊李胥,我……”
他还没说完,李胥就十分烦躁地冷冷道:“我没有和将军说什么话,别再问了!”
冯进话还没说话就被李胥打断了,疑惑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来找你,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找莫神医。”
李胥这才回过神来,皱眉道:“莫神医?”
冯进摊手,道:“对啊,她说了三日后就会回来,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将军还在等着她治病呢,我琢磨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元河现在在忙着其他事情,没空理我,你要不和我一块去吧。”
李胥暂时也没有要紧事,闻言点了点头,道:“好。”
他收拾了一番,撩开帘子出去的时候,冯进已经集结了十几个人,此时正牵着马等他。
李胥走上前,和冯进打了声招呼,正要翻身上马,却被冯进一把拉住了。
李胥茫然回头,就看到冯进满脸严肃地说:“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到底和将军说了什么。”
李胥:“……”
李胥捏紧了手中的鞭子,冷冷瞪了他一眼,冯进这才哈哈笑着,道:“开玩笑啦,玩笑话你也信,走走走,朝西边去,听说莫神医去了西边的山脉去采药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策马离开,将地面的水坑踩得溅了起来,正好泼了一旁路过的程元河一身。
程元河咆哮道:“你给我回来!”
远处传来冯进的一串大笑:“走咯!”
程元河气得险些随便抓一匹马就追上去,最后还是悻悻放弃了。
他捧着一沓卷宗走到了易怀歌的大帐中,刚一掀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接着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是被强行捂住了嘴。
程元河连忙走了进去,就看到易怀歌一身白衣,斜躺在床榻上,此时正捂着嘴,艰难地将咳嗽堵在喉咙中——看她脸色惨白的可怕,就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难受了。
在一旁的易长风捧着水,满脸的无措,正低声安慰着:“将军,咳出来会好受些,喝点水吧。”
程元河连忙阻止,道:“她咳成这样,万万不能喝水,若是呛到了会更难受——将军,你平躺着会好受些。”
易怀歌摆了摆手,又忍受不住地咳了两声,那声音听着极其压抑,光是听着就能知道她到底有多难受,但是其他人只能光看着,完全帮不上任何忙,能让她好受一点的莫剪衣此时更是不知所踪。
易怀歌咳了几声后才缓了过来,她朝着程元河招了招手,道:“卷宗,拿来我看看。”
程元河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道:“这是庄将军整理好的军中的一应事宜,只要你过目看一眼就好了。”
易怀歌咳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双目微微有些发红,看起来脆弱极了,她接过来卷宗,一一看了看,半天之后才将卷宗收起来,恹恹朝着程元河摆摆手,道:“好了,无事了,出去吧。”
她就说了两句话,又忍不住地咳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她捂着嘴的指缝中却溢出了丝丝血迹。
易长风和程元河吓了一跳,易长风本能地去抓易怀歌的手,摊开一看,那上面全是血迹,在她苍白的掌心中,显得极其触目惊心。
程元河眉头紧皱,声音都有些不稳了:“我去找军医过来。”
易怀歌恹恹地靠在榻上,半天没说话。
两位军医很快就过来了,看着易怀歌明显病重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抓着她的手腕探了探脉,片刻之后才相互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愕然。
程元河正等的焦躁,见到两人磨磨蹭蹭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怎么了?到底说啊!”
一个军医迟疑着说道:“若是我们两个都没有诊错的话,将军这是……毒已入骨啊……”
程元河一愣,茫然道:“什么……什么毒……入骨?”
军医道:“将军身上不知道是什么剧毒,恕我们医术不精,诊不出来,但是却能看出来此时将军身体依然是油尽灯枯之状,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程元河一听险些没炸,易怀歌却嗤笑了一声,她张开眼睛,恹恹地看了他们一眼,眸中全是似笑非笑的嘲讽。
程元河怒道:“什么叫做油尽灯枯?莫神医都说了能治,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到底是不是郎中?”
军医叫苦不迭,那传说中的“碧落”毒药,本来便是无药可解的,更何况此时的易怀歌早已经是毒已入骨,无论换哪个医师来看得到的都会是这个结果,当然,除了莫剪衣。
易怀歌懒懒地挥挥手,道:“下去吧,长风,按照剪衣留下来的方子再给我煎一碗药拿来。“
易长风将两位巴不得立刻消失的军医送走,飞快出去煎药了。
程元河看她满脸都是冷汗,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眉头紧皱,道:“莫剪衣到底能不能治好你?为什么那两个军医说你身上的毒无药可解?”
易怀歌轻轻咳着,血再次从唇边溢出来,还没等她费力地抬手去擦,一旁便伸过来一个拿着湿布的手,轻轻地将她咳出来的血一点点擦干净。
程元河是个粗人,并不怎么会伺候人,力道用的十分小心翼翼,唯恐擦疼了她,他看到易怀歌抿着唇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了,道:“说话。”
易怀歌懒懒看了他一眼,这才开了尊口,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啊,咱们军医所的军医全都是庸医咯,连个毒都解不了,啧啧。”
程元河看到她又开始东扯西扯讲不到正题上了,当下沉下脸,道:“你知道我到底在问什么。”
易怀歌看骗不过他,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因为这毒是宫中处死有罪之人的秘药,名唤‘碧落’,一旦中了此毒的人,只有等死这一条路可走,而天底下唯一能解此毒的人,便是莫神医了——对了,放在那句话你可不要当着剪衣的面说,她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医术了,要是听到了指不定怎么折腾你呢。”
程元河没心情和她开玩笑,依然冷着脸,道:“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能治好你?”
易怀歌一挑眉,道:“若是她治不好我,我早在半个月前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放心吧,我这个人是最惜命的,用不着你们操心。”
程元河看到她说的如此笃定,这才松了一口气,末了又狠狠瞪了她一眼,等到易长风煎药回来了,这才转身出去了。
易怀歌嗅着那熟悉的药,眉头微微皱了皱,但是为了活命,还是什么都没说,将药端过来,小口小口喝完了,片刻之后,她身上才好受了许多,也不再咳血了。
易长风在一旁急的眼睛都红了,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但是却都重新咽了回去。
易怀歌休息了一会有了些力气,抬起头看着低头不语的易长风,轻笑道:“怎么了?剪衣有消息了吗?”
易长风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冯进和李胥去西边山脉去寻人了,晚上应该就能回来。”
莫剪衣自来都十分稳妥,做不到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更何况她还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将士,断然是不可能出意外的,易怀歌也对莫剪衣十分放心,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易长风坐在床榻边,沉默了半晌,才突然轻声道:“好像将军自从到了西北大营后,便一直灾祸不断。”
易怀歌倒是没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道:“是吗?我觉得还好,天高皇帝远的,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阻止,更不会见了谁都要行礼,乐得自在。”
她这几日因为李胥的那番话,心情着实不好,此时说出的话透露出一股子看破红尘的超脱,让易长风心中一突,有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