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伊气冲冲地把人拉回家中,关上门后,似乎还不放心,又顺手把门给锁了。
季子林看着瞬间乐了,气极反笑道:“你干嘛呢,防贼啊?”
他本来只是在说笑,谁知道却换来原伊一脸认真严肃地回答:“不,她比贼还要可怕。”
“谁可怕?”季子林很快就反应过来。“哦,你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原伊把手放在唇边,严厉地瞪着他:“嘘!”
季子林这下真的无语,他余光瞥光程默刚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立马跑过去找组织。
“老程你说这丫头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奇奇怪怪的,现在又这么神神叨叨,不会这就是你上次说的第二种人格吧?”
程默还记得刚才的事,本来没想打理他们,谁知道季子林这白痴说话口无遮拦,气得他真想上前把那张嘴给撕了。
好在原伊似乎没有注意季子林都讲了些什么,关注点都在门外。
并且在季子林快说完话时,又竖起了食指,对着他们:“嘘!!!”
接着,她转身蹭到门边,先是把耳边贴在门边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然后又利用猫眼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鲜少能在原伊的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这下程默不禁也好奇起来,饶有兴趣地朝她走过去。
“你在看什么?”
一头雾水的秋智贤,就像当年站在望夫崖上面的痴情女,三步两回首,望一望,想一想,她本来还想把原伊他们叫出来问清楚原因,可是一想到原伊刚才那个反应,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又进屋去了。
看到对面那扇门终于关了,并且确实里面的人暂时不会出来,原伊这才真正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回头,却冷不防撞进一个宽厚的怀里,吓得她短暂地尖叫一声,身子抗拒性地往后瑟躲,结果腰身就被一只大手搂住,后脑勺也结结实实撞在一只大手的手背上。
“小心!”
程默一手搂着她,一手按在门板上,以防她的头撞到。
“本来已经够蠢的了,别撞得更傻了……”
余音渐渐隐去,因为程默一低头,黑眸正好望进一双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睛里。刹那间,程默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颤了下,而原伊的一颗心怦然作响,紧张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程默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和一点点湿气,原伊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这种味道。他头发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净,沾在发丝的尾端,看起来摇摇坠,让人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就连空气也莫名多了一丝甜味。
俩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几秒,站在程默后面的季子林,看了一眼这个,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接着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请问你们还要这样眉来眼去多久?能先给我个大概时间吗?”
闻声,两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忙错开了视线。
程默松手,往后退开一大步。尽管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像往常一样淡定,可是那双乌黑的眼睛却爬上了一丝忧虑的复杂之色。
原伊的反应向来诚实,脸颊“腾”的一下,迅速爬上两朵红晕。原本被那种青涩懵懂的感觉弄得有些发晕发胀的脑袋,顿时也因他的话清醒了许多。
季子林啧啧两声,发自良心的建议:“要不我先回房间呆一会儿?你们俩搞定了再叫我?”
可是说完,季子林心里又有点泛酸,同一个屋檐下,两男一女,都是单身汉,为什么伊伊看上的人偏偏是老程而不是他,自己也不差啊。
原伊这下连耳根子都红透,看都不敢再看程默一下。
程默倒是目光冷冷地斜了季子林一眼,一点不留情面地说:“你要真想回避,刚才就已经自动回房间并把门锁上了,还需要我开口?”
语毕,他迈开两条令人艳羡的大长腿往客厅走去,往客厅走去,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季子林随后也走了过去,大咧咧地坐在程默旁边的短沙发上。
程默边拿着毛巾擦头发,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刚才不是说要等吃完再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他一说,季子林又想起那一盘还没有吃完的小龙虾,顿时一阵悲从中来,指着正准备偷偷溜回房间的原伊说:“这个你就得问她了,我吃得好好的,突然非得把我拉回来,半夜我要是饿醒了,谁负责?”
程默一听这吃货的牢骚,就只有向天花板狂甩白眼的冲动。
原伊尴尬地停住脚,低着头,眼睛东飘西飘,皱紧着眉头,就是不说话。
这种明明听见但不吭声的性格,让直性子的季子林简直抓狂。
他口气很冲地说:“刚才你不是还跟人家聊得挺好的,怎么一回到家里,反倒成了哑巴,你至少该告诉我们,今晚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吧。”
声音还未落地,季子林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作势要把她推过来,按到沙发上坐下。
原伊一脸惊恐地避开他的触碰:“我自己走!”
季子林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已经找到制服她的利器。
原伊坐下来后,偷偷瞥了程默一眼。
可是程默没有搭理她,继续擦拭头发,并且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随着电视屏幕小小“叮”的一声打开,原伊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这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心头。
季子林觉得电视机的声音有点吵,拿起遥控器顺手给关了,这才回头催促她:“可以开始说了吧。”
程默有点火大地瞪着季子林,那句“你关我电视?”还没有扔出来,季子林已经抢先一步开腔:“你先别发火啊,听她解释完再说。”
程默这才瞥了原伊一眼,冷冷地哼的一声,把脸转过去,傲娇样十足。
他这人就这样,上班一个样,下班又一个样,切换起来的时候还毫无压力。原伊有时候这两种样子看多了,忍不住在想,这人会不会是精神病患者看多了,所以性格才变得这么精分?
原伊知道自己要是不解释清楚,今天这关估计是过不去了。原伊迟疑了下,只好无奈地选择开口。
“……刚才我去上厕所的时候,正好听到秋智贤在跟昨天那个律师打电话。秋智贤让律师给她出个主意,就是为了丁海的那笔意外死亡赔偿金,然后律师建议她去争小杰尼的抚养权,所以我担心他们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拿到这笔赔偿金。”
闻言,程默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但又不是太惊讶。
因为刚才在饭局上,原伊就已经提到过这通电话,而秋智贤也承认打电话给她的那个人就是律师。
其实程默回来后把这件事又大概想了一遍,基本可以认定这通电话就是原伊行为反常的刺激源。现在原伊的话,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季子林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不已:“我去,真的假的?她刚才不还说不想跟小杰尼争这笔赔偿金,怎么又变卦了?”
原伊蹙紧眉头,摇了摇头:“不,秋智贤根本就不像她嘴上所说的那样,要放弃这笔赔偿金额,相反,她一分钱都不打算给小杰尼。”
“要真是这样子,那这个女人也太会演戏了,刚才她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其实能不能拿到钱,我无所谓,反正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能赚钱养活自己。我难过的是他的态度’,现在你却跟我说,她要跟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抢这笔赔偿金,这也太不要脸了。”
季子林捏着嗓子,模仿着秋智贤说话的声音,把忧心忡忡的原伊逗得差点笑出声。
她语透担忧地说:“……我现在就担心秋智贤会听从那个律师的建议,去跟丁海的父母争小杰尼的抚养权。……要真那样,你说她赢的机会大吗?”
“这些我就不大懂了,按理说,律师既然敢给她出这种主意,那说明他一定有几分把握。”季子林说完,把目光落在程默的身上。“老程你懂这些吗?”
原伊本来刚刚放松了一些的神经,随着他最后那句话又陡然紧张了起来。
她真搞不懂季子林是怎么想的,既然程默不想说话,就让他静静听着就行了,只要误会能解释清楚就好,你干嘛这么多嘴,非得让他开金口,要是一会儿不小心又惹到这位爷不高兴,你来哄啊?
程大爷也没跟他们客气,一句话就怼过去:“我是学医的,又不是念法律的,怎么知道。”
季子林被噎得当场说不出一个字。
好在程大爷吐完艳后,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他交叉着两条大长腿,把擦好的毛巾卷成一团,放在桌子上,这才不急不忙地再张金口。
“秋智贤虽然不是小杰尼的生母,但法律上她也是丁海的妻子,应该是有资格跟丁海的父母抢小杰尼的抚养权。虽然丁海的父母是小杰尼的亲爷爷亲奶奶,但是两个老人家毕竟年事己高,又没有固定的收入。可秋智贤就不一样了,她年轻漂亮,又有画室的稳定收入。法官在判的时候,肯定也会考虑到这些实际问题。”
“这么说,秋智贤打赢这场官司的机会很大?”原伊眉头皱得更紧。
季子林感叹道:“要是让秋智贤打赢官司,那小杰尼可就倒霉了。这抚养权一到手,她再使点手段把钱一转,她肯定是不会再管小杰尼。”
“那我们该怎样才能帮到小杰尼?”原伊越听心里越着急,习惯性向程默寻求帮助。
程默拧眉,微思,声音冷静得让人觉得害怕:“真到了那一步,你们要有认识的好律师,就给丁海的父母介绍一个吧。”
原伊听着心里拔凉:“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程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兀地问道:“你真的听到秋智贤提起抚养权和钱的事?”
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原伊故意说:“是,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她的用意,程默自然也懂。
“很难。”这是程默思考后的回答。“如果她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对这笔是志在必得,那么除非是小杰尼供手把钱相让,否则应该很难让她打消争夺抚养权的念头。”
原伊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
季子林叹了口气,很是唏嘘地说:“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针,现在我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秋智贤这个女人的心,那可绝对是比海底针还要难猜。表面看着像是和丁海的感情很好,可是暗地里却给丁海戴绿帽子,现在丁海死了,留给儿子的死人钱她也要抢,你说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程默挑起一边的眉毛,疑惑地问:“秋智贤给丁海戴绿帽子了?是谁?”
季子林想也没想就说:“就是那名律师啊。”
程默疑惑更深:“你们怎么知道?”
“当然是伊伊听……”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季子林猛地噤声。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原伊从刚才就一直在给他使眼色,可他没看见。
果不其然,程默还是起疑了。
程默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他蹙紧眉头,有些恼火地看着眼前明显一脸心虚的两个人,凝着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又是伊伊听到的。她用哪儿听的,耳朵?还是用那种能力?”
说到后面,程默语气毫不掩饰透着一股讥讽的味道,看着他们的目光也凌厉起来。
季子林瞬间变哑巴。
他知道程默并不相信原伊拥有听到别人心声的本事,而且他也明言告诉过自己,不许自己陪原伊胡闹,以免影响到她的病情,所以昨晚原伊给他使眼色的时候,季子林才什么都没说,因为就算他们实话说说,估计程默的反应也是——伊伊的妄想症变严重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干嘛还说出来让大家糟心。
气氛一下子僵凝了起来。
原伊脸上的表情瞬间绷得死紧,正襟危坐。她下意识向坐在对面的季子林寻求帮助,但是这一次季子林也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