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话说了？”
程默的脸很臭，声音虽然没有起伏，可依旧让人瘆得慌。他目光冷冽地又各扫了俩人一眼，季子林一见到他在看自己，就开始装傻充愣，而原伊的目光在接触他的视线时，也是立刻惊恐地垂下脑袋，然后眼睛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两只手被她用力地握得死紧，关节处泛起了一层白。
见状，程默的心情顿时涌起了一丝烦躁。
因为答案不言而明。
他想起了饭局上，原伊握住秋智贤的手的用意，心里头不由地涌起几分失望的愤怒。
“伊伊，昨天晚上你才答应我会努力把现实和虚幻的世界区分开来，但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原伊忙不迭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说……只是不想你生气。”
程默看着她的目光更加的失望：“所以你就可以撒谎骗我？”
原伊哑然：“我……我……”
“没法解释是吧？”程默的声音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原伊的目光带着一层疏离感。“我看秋智贤不一定会跟丁家父母抢小杰尼的抚养权，一切都只是你捕风捉影，自己联想出来的。”
原伊慌了：“可我真的听到她打电话了，也听到她提起抚养权的事，这个是真的。”
程默目光淡淡，话里有话：“对，电话是因，而其他的就不一定。”
原伊心头一紧，有些难受地看着他：“……所以你还是坚持认为这些全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程默没有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原伊的眼眶顿时红了，心里委屈得好想哭。她喉咙发紧，哽着声反问：“如果这些只是我的臆想，那她对你们的评价也是我臆想出来的了？”
“评价？”季子林微怔。“她说我们什么了？”
原伊咬着嘴唇，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气愤地说：“她把你们当成下一个目标了。”
“目标？”季子林好像突然听不懂人语，特别费解地又把她的话重复一遍。
程默眉梢微挑，脸上神情也颇为意外。
原伊双手握拳，继续说：“不仅这样，她还把你们当成菜市场的猪肉一样，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按斤两评论了一番。
季子林被她的比喻噎了一下，这拿什么打比方不好，非得拿只猪，还是被开膛破肚等着被卖的死猪——
不过嫌弃归嫌弃，季子林还是好奇地问：“那她都说我们什么了？”
当时秋智贤的心理活动特别活跃，原伊虽然是全部都听到了，但让她按原文再转述一遍，实在还是有点太勉强了，于是原伊总结了一下才开口。
“她说你们外形都不错，一个阳光健谈很有正义感，一个优雅帅气就是性格有点冷。所以她很纠结，不知道要选你们哪个好。”
程默一愣，季子林则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隔壁的漂亮女邻居惦记上。
“这、这什么意思啊？她刚死了老公就开始挑男人了？那她那个老相好怎么办？一女侍二夫？”季子林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到。
“嗯？”原伊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不禁惊讶地呆住。
“不行，现在白天基本就我一个人在家，她要是一个人在隔壁受不住寂寞跑过来找我，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季子林激动地把脚缩到沙发上，卷成一团，双手护胸，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处境堪忧。
程默听到这里，有些受不了了。他用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看着季子林：“这种莫须有的话，你也信？”
季子林反而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信啊，为什么不信？这也不像伊伊会说的话。”
——是，这确实不像她会说的话，但如果是分裂出来的人格说的呢？
——那就有可能了。
不过这些话程默也就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要真是那样，那你也大可以放心，有我在，你很安全。”
季子林虽然把手和脚放下来了，但还是很看不爽他这种近乎自恋的自信，嘴上不满地反驳：“那可不一样，你刚没听见伊伊说她是怎么夸我的吗？她说我阳光健谈，又有正义感，这说明我在她的眼里是多么的完美。”
音落，季子林自诩英俊帅气地撩拨了下浏海，并顺便朝程默抛了个眼波。
程默眼角狠狠抽搐了下，然后清冽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犀利点评：“估计她眼睛进屎了。”
季子林仿佛被万箭穿心，他不服地叫喊：“也许人家就喜欢我这种类型呢。”
程默淡淡看了他一眼，语带惋惜地说：“那我只能建议你去一趟医院，来一套全面的脑检查，因为被害妄想症也是一种病。”
季子林：“……”
原伊：“……”
这人就这样，一出口总有种能把人气得狂吐血的冲动。
季子林日常又被他一句话呛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觉得有时候跟程默说话真的很没意思，张嘴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在程默的眼里就好像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一样，也不知道所有精神科医生都是这副德行，还是说就他与众不同？
季子林不死心地盯着原伊追问：“伊伊你说，秋智贤到底更偏爱我们俩哪一个？”
原伊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程默，突然有点不忍说实话。
季子林还以为她是在顾及程默的淫。威，鼓励着她说：“没关系，你听到什么就说什么，他不相信你，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受到鼓舞的原伊这才抬起纤纤玉指，在中途拐了个弯后，指向一脸不快的程默。
“他。”
季子林愣了下后，才激动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啊？秋智贤不是觉得他性格太冷了吗？为什么还要选择他？”
他一连问了两次“为什么”，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原伊实话实说：“因为她说你身上的衣服都是高仿的，肯定很穷，而程医生光一个腕表就要七位数以上，所以……”
“所以充分说明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就是个拜金女！”受到致命打击的季子林，咬牙切齿地把她的话完接过来。
听到他用“蛇蝎心肠”来形容秋智贤，这让原伊忽然想起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见她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季子林惊讶地叫出声：“还有？这女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
原伊有些不安地又看了程默一眼，斟酌着他的脸色，谨慎地说：“就是刚才我握着秋智贤的手，听到她在心里提起丁海的死时，语气和态度有点怪。”
季子林屏住呼吸，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个怪法？”
“我也不懂怎么说，当时她那句话的大概意思是说，如果她早知道丁海背着她搞了这么多小动作，她一定不会轻易就这样子让他死掉。……你们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吗？……感觉……感觉就好像她能操纵丁海的生死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敏感了。”
原伊试着将心中的感受说出来，可是搜及脑中所有可以形容的词句，也只能勉强说到这种程度。
可是程默听完她这些话后，有的只是满满的失望透顶。
季子林张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句话听起来是很奇怪，这事要真的跟秋智贤有关，那丁海的死很有可能就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
原伊心里咯噔一声，“谋杀”二字骤然在脑海里响起。
“够了！”
见他们愈说愈离谱，程默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
这屋里有一个妄想型精神病患者就已经够了，他实在接受不了再来第二个！
“丁海的死因警察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他就是因为安眠药吃多了，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失足坠楼而亡。如果真有问题，验尸官会发现，警方也不会通知丁家人去领尸，而是会立案调查，所以你们说的这些猜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程默一出口，把两个人驳得半天不敢吭一声，连大声都不敢喘一下。
“那秋智贤想争抚养权的事，要不要跟丁海的父母说一声？”静默半晌后，原伊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她连忙又强调了一遍。“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程默冷漠道：“随你们，但无凭无证，单凭一通电话，人家不见得就会相信。”
说到底，他还是认为原伊听到的那些所谓的心声，都是她的妄想，所以才没有当成一回事。
原伊当然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禁垂下目光，遮住了眼中的黯然。
“伊伊，你不是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吗？这次怎么对丁海的事格外上心？”季子林奇怪地看着她。
原伊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不让心里的难过溢出表面。
她摇了摇头，说：“……不是为他，我是为了小杰尼。”
原伊不关心丁海的真正死因，她只是担心小杰尼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原来是为了小杰尼，难怪了。”季子林虽然能理解，不过这话从她嘴里迸出来，他还是觉得有点新鲜。
原伊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是语无伦次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小杰尼的爷爷奶奶已经很老了，刚才程医生也说法官在做最后审判的时候，会考虑到秋智贤的经济收入，再加她又有那个律师相助，我真的很担心小杰尼的爷爷奶奶斗不过她。”
季子林安慰她说：“那你也不用太悲观，你看丁母昨天那个样子，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秋智贤要是想跟他们争抚养权，他们能看不出来她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笔钱吗？而且这官司一打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到时候我们再慢慢看，真需要帮忙的话，我们顶多再想办法。”
原伊点点头，貌似也只能这样了。
程默实在受不了地站起来：“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都不要再说了。你们都给我回屋睡觉去。”
她见程默起身准备回房，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也知道你凡事只讲科学和证据，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跟秋智贤相好的那个律师名字就叫做周扬，这是我刚才握住她手的时候才听到的，你可以去查一查有没有这个人，还有他们俩的关系，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原伊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
可是听到这些话，程默原本压下去差不多的火气又被勾了上来。
他当然知道原伊没有撒谎，因为患上妄想症的人，有时候是很难分清楚现实生活和虚构的世界，如果他能分得清楚，那说明他离痊愈不远，但是现在……他累了，不想一再重复解释这些事。
“睡吧。”程默强压火气，留下这句话后，径直进屋。
原伊欲哭无泪，心里特别难受。
“你说什么？”
季子林听到她在说话，但是声音很小，季子林没有听清楚。
原伊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含泪，咬着嘴唇，低低地问：“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季子林从没听过原伊用这种口气说话，心里头不自觉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接着，又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似的。
他暗暗握紧垂放在两侧的手，表面上，声音却很平静地安慰她：“……再给他一点时间吧，也许时间一久，他就会接受了。”
可是原伊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季子林见她神色失落，给她倒了杯牛奶，软声轻哄：“行了，别不高兴了，喝完牛奶就赶紧去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原伊不想喝，奈何季子林已经把杯子递到她的嘴边，为了避免他的手指碰到自己的脸颊，原伊只能接过杯子，将牛奶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