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灭现在是越来越不想同顾吝辞交流这些在他看来很是下流的问题,干脆直接转移话题,“你跟那只凤凰去妖界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那个段骄阳的下落?”
顾吝辞一听工作,也是正经起来,“没有。”
“跑得了一个段骄阳跑不了段玉瑾,段骄阳给刘无极的纸条不是说青漪现在在段玉瑾的手里嘛,有了这个线索,你现在完全没必要浪费功夫去寻段骄阳。”冥灭把弄着食指上的扳指,心不在焉地说着。
“段玉瑾是我现在最不想接触到的,哪怕是看见他,我都觉得心里面不舒服,”顾吝辞的视线紧紧锁在李无愁的睡颜上,“如果没有刘无极这件事,恐怕我还没有发现我当初给李无愁选择的这个职位竟然距离段玉瑾这么近,你说这是天意吗,冥冥之中注定了他们还会再见面。”
“再见面又能怎样,碧玺仙子已经不是碧玺,妖界太子段玉瑾也已经变成了雄心勃勃的妖王,顾吝辞却哈市当年那个为了碧玺可以抛弃一切的顾吝辞。”冥灭如是说道。
同冥灭想法一样的,还有此时正在密室的段玉瑾。
他坐在冰床的侧边,一双眼睛盯着病床的那位红衣女子,眼神里流露出来丝丝的暖意,同面对妖族众妖的杀伐决断万全不一样。
段玉瑾替女子撩了撩撒在冰床两侧的头发,“青漪,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日日对你祈祷的愿望实现了,碧玺她好像真的回来了,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的附近。”
冰床上的青漪安静躺在那里,冰块散发的寒气衬得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段玉瑾接着说道,“碧玺一定跟你一样特别恨我。”
“可是,就算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不想再让她从我的眼前溜走了。”
一直在暗处的段骄阳把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的面纱早被她摘下,轻施粉黛的面庞除了痛苦的神色没有半分白天的妖娆,薄唇轻微颤抖着以示她现在的愤怒,美目里饱含泪光,像是在同自己赌气一般把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中,落下一滴滴红色的鲜血。
段玉瑾似是感到段骄阳的目光,猛然回头看向段骄阳所站的方向,六星短剑从袖口射出刺破段骄阳面前的薄纱,最后扎在段骄阳的手臂上,厉声喊道,“出来。”
段骄阳知道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也就大大方方走出来,看见段玉瑾之后,嘴边不由勾起笑意,“哥哥,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这个密室是段玉瑾不可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段骄阳也不曾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
而现在段骄阳出现在这个密室让段玉瑾觉得自己内心最脆弱不堪的一面被见到,所以跟段骄阳说话也不复往日的宠爱,“我有没有说过不许随便进我的寝殿,你是不是仗着你以前对你的放纵就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没有,我就是受了点重伤想找你来拿一些甘霖露,结果,不小心触碰了机关。”段骄阳向段玉瑾笑笑,可是眼里的落寞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她哪里是今日才不小心触碰到机关,早在三百年前她就知道了这个密室,并且进到这个密室见到了病床上那位在天界赫赫有名的青漪仙子。
她猜得出来,段玉瑾这些年定期从逍遥宫私商那里高价买入的万年寒冰就是用来制造青漪仙子身下这张病床的。
可是即便她知道又能怎样,她也想把这寒冰床打破,让碧玺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彻底消失在混沌里,但是待到第二天她拎着斧头过来,看见段玉瑾满脸笑意地看着这个红衣女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砸不了。
这个青漪,是段玉瑾最后剩下的暖意了吧,他倒是爱屋及乌,连对碧玺的姐姐都这般好,可是这么多年,他时刻恪守自己是哥哥的额本分,除了必要的嘘寒问暖,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她。
“不小心?”段玉瑾皱起眉头,目光灼灼盯着段骄阳,似要从她脸上看出说谎的讯息,“我这机关如此隐蔽,你也能不小心碰到,当真是运气够好的啊。”
“我从小跟在哥哥身边,自然知道哥哥最喜欢把机关设在画纸上。”段骄阳苦笑道。
对,何其讽刺,她本想撕掉那张高挂在屏风上碧玺那栩栩如生的画像,哪知她恰好碰到画轴上的按钮,这才能走进这密室。
“不必多言,自己去警示堂领罚。”段玉瑾一挥袖,接着坐在青漪仙子的旁边,用极其温柔的眼光看着青漪仙子那张跟碧玺有两分相似的脸,可是对段骄阳说出的话让段骄阳仿佛坠落谷底,“我们虽说是兄妹,可始终男女有别,你也长大了,莫要再做出什么举动引来底下妖民的闲言碎语,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用传音术联系我,我的这座寝殿,你能不进便不进罢。”
“是,哥哥,”段骄阳低下头,把手臂上的六星短剑拔出,鲜血从伤口那处喷涌而出,她却好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把短剑放到段玉瑾的身侧,“哥哥的六星短剑莫要再乱放了,碧玺姐姐她锻造出来一把如此品相的短剑实在不易,若是失了踪影,怕哥哥要后悔莫及了。”
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骄阳。”段玉瑾喊住段骄阳。
“嗯?哥哥。”段骄阳以为段玉瑾要挽留她,回身向段玉瑾看去,眸子里燃起希望。
“你也一万岁了吧,”段玉瑾拿起六星短剑,细心用修库擦拭着,背对着段骄阳的身姿极其潇洒,“是该成婚的年龄了,这些年我一直忙于妖界的政务疏忽了你的终身大事,一万岁在咱们妖界可称得上老姑娘了,过段日子我便吩咐侍从把妖界同你年龄修为相当的男子都找来,你看看有没有钟意的。”
“哥哥,骄阳年纪尚轻,不想成婚,”段骄阳感觉自己的喉咙突然上来一阵腥甜,体内的每根骨头好似都在叫嚣着要分家,尽管如此,也比不如段玉瑾一字一句扎在她心脏的痛楚,“我想伴着哥哥成就千秋霸业,不想过早谈论儿女情长。”
“你错了,”那把六星短剑终于被段玉瑾擦干净,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袖口,“千秋霸业是男儿们应该做的事情,你一个小女子还是早早成家的好,我妖族王室也好后继有人。”
“听哥哥这话,好像不准备成婚了。”段骄阳说道。
“她还没有回来,”段玉瑾侧头,恰好够段骄阳看见他完美无瑕的侧颜,“你也知道她脾气不好,怕是要哄一段日子了,且不论何时哄好,如果我同她真能和往前一般,我便会像当初答应她那样归隐山林,再也不插手这混沌的纷纷扰扰。”
“好。”段骄阳略微低头,闷笑一声,似在嘲讽自己明知道段玉瑾会说出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何苦问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骄阳一向最听哥哥的话,那就如哥哥所言,给骄阳寻一方婚事吧。”
这次段骄阳提步离开,段玉瑾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看着病床上的青漪仙子发愣。
。
段骄阳离开段玉瑾的庭院之后,便径直向警示堂走去。
路上的妖民见了她皆是恭敬地向她行礼,她昂首挺胸,跟往日一般似乎没有看见这些妖民。
马上走到警示堂门口,她一把把自己的长剑扔出去,剑身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抛物线的弧度,最后剑鞘把警示堂的大门打开,这嚣张的样子把警示堂内的诸位吓得赶紧正襟危坐起来。
“公主,您,您,您这是?”警示堂的堂主厉安走到段骄阳的面前,看着段骄阳脚底下的长剑,疑惑地问道。
“不知违抗妖王口谕是何惩罚?”段骄阳站在警示堂的中央,厉声问厉安。
“是,是,是。”厉安心想这骄阳公主一向跋扈不堪,偏偏妖王还对她宠爱十分,看骄阳公主这气势嚣张的样子,厉安仔仔细细把自己最近犯的小错都回想了一遍,好像没有哪条值得用‘违抗妖王口谕’这样的罪名。
段骄阳看厉安这磨磨唧唧的样子,把自己的音量又提了一倍,“是何惩罚?”
“一百戒鞭,”厉安‘扑通’一声跪在段骄阳的面前,“下官不知犯了什么错,但是妖神明鉴,下官最近没有接到妖王的口谕,还望公主殿下明鉴。”
段骄阳轻哼一声,自己躺倒长凳上面,背部朝上,“抽吧。”
“啊?”厉安抬头,正要求饶,看见长凳上的段骄阳不由一愣,“公主您这是?”
“不是戒鞭吗?快点。”段骄阳冲厉安吼道,嗓音已经开始沙哑。
“公主您这千金之躯,可别为难下官了。”厉安面露难色说道,这骄阳公主今日这是犯了什么傻,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求打,他真要吃了熊心豹子胆拿戒鞭抽她,怕是往后自己都没有好日子过。
“妖王陛下让我来领罚,你这么阻拦,怕是想要跟本宫一起躺在这长凳上?”
“不,不敢。”厉安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