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无愁搀扶着顾吝辞来到柳让的床前,整个过渡主魂的过程已经结束。
柳让不复之前五官精致的脸庞,现在从头至尾都变成了柳树的本身,只是堪堪由柳枝组合成了人体的形状,在本身外面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头部的五官现在仅剩一双眼睛,目光注视的方向是病床上的米可舞。
“柳让。”李无愁轻轻唤他的名字,但是迟迟不见柳让回应。
李无愁走到柳让的身边,用手拍一下柳让的本体,那柳枝组成的本体便当即倒在米可舞的身边,顾吝辞看这情况已经明白过来,“他走了。”
“也是,我傻了,”李无愁随手抽出来一旁放置着的床单,轻轻盖在柳让的身上,“他都已经把主魂给了阿五,现在怎么还有灵识来跟我说话。”
顾吝辞听得出来李无愁口气中流露出的落寞,扯着生疼的胳膊搂住李无愁的脖子,“不必难过,柳让的主魂在阿五的身体里,相当于他现在跟阿五是一个人,你跟他说话,他还是可以听到的。”
“你说,世间怎么唯有情字最难解,若是柳让没有遇到阿五,今天应该是他最高兴的日子,五百岁就可以飞升上仙,这在妖界绝对是最大的殊荣,可是遇见了自己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哪怕已经决定毕生追求的梦想终点摆在自己的面前,却也觉得失去光泽黯然失色,刚才我听见打雷声问了柳让,他知道那是自己飞升的天劫,假设他那时候停止传渡主魂去应劫,或许现在已经在天界开始欢庆了。”李无愁看向床上并排躺着的俩人,从颈间传来的顾吝辞身上的温度让她安下心。
“柳让他,肯定是不后悔的。”一向对柳让冷言冷语的顾吝辞此刻看着柳让的本体突然对他感同身受。
五百年前李无愁失去鼻息的那段时间,他也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果能让自己代替李无愁躺在那块冰冷的石床上多好,所有痛苦的事情应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她身上。
不要说柳让抛弃飞升天界的机会,更不要说他主动放弃未来的天君之位来陪伴李无愁,遇见李无愁,自己便把生命都抛之其外。
床上的米可舞现在脸上已有属于活人的红晕,胸脯伴随着呼吸微微上拢,除了脸色没有恢复过来,依旧是去世之人的苍白色彩,其他地方已与常人无异,一切都归功于在她去世时间,柳让细心呵护的照顾。
在床头,放着柳让方才使用过的忘情珠跟了尘珠,下面柳让垫着一方白色的手帕。
“忘情珠给你,”李无愁从床头取来俩枚珠子,把忘情珠递给顾吝辞,又把了尘珠放进自己的口袋,“地狱主宰不知道忘情珠丢失的事情,但是毕竟是孟婆好色导致的失误,我也不想为她掩饰什么,你看着处理,小惩大诫便好。”
“其实你早知道我会把孟婆的过失一五一十地告诉冥灭,现在说出这句话无非是变相告诉我记得禀告冥灭的时候替孟婆求情吧。”顾吝辞把忘情珠攥紧手里,心里对李无愁的口是心非早就看了个透亮。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无愁拍拍顾吝辞的肩膀,“孟婆虽然好色,但是对我一向仗义,这次忘情珠丢失没有酿成太大的后果,她也知道悔悟,想来日后肯定不敢再干,但是就主宰那个性格,说不定会把孟婆丢到哪个畜生道去轮回,不过有你这么一个主宰身边的得力红人求情,我想他也会手下留情一点。”
说完话,记录仪显示救援的鬼差已经在山下,李无愁向他们提供了山洞的具体位置,不一会鬼差们便一个个涌入到山洞中,看到山洞这一番景象也是默不作声开始打理。
李无愁在旁侧指挥他们放柳让本身的时候轻一点,不要弄疼他,又命鬼差抬来担架把米可舞放上去送到最近的医院。
至于顾吝辞的伤势,更不用她来担心,此时在他身边围绕着俩三个精心打扮的地狱女医官,皆是一脸心疼地替他包扎伤口。
顾吝辞碍于看到深爱的李无愁时不时往这里撇来的目光,面对贴身的女衣官冷着一张俊脸,生怕李无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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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套后续工作忙碌下来,回到地狱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顾吝辞悠哉被鬼差们抬回地狱,便让李无愁先回房间睡觉,作为组长的他要第一时间,尽职尽责地去跟冥灭汇报单子的情况,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在李无愁的脸上偷个香。
经过山顶的五道天雷,李无愁对顾吝辞已生出异样的情愫,待顾吝辞依依不舍跟她告别后,手指抚摸刚才被顾吝辞亲吻的地方一脸姨母笑回到自己的房间。
冥灭在地狱是出了名的免费冷空调,所以惧怕冥灭淫威的鬼差把顾吝辞放在冥灭的房间门口便全身而退,顾吝辞叹口气,用距离房门最近的左脚踹踹冥灭的屋门,“小咩咩,开门。”
屋内的冥灭依旧那身粉红色睡衣,听见顾吝辞喊他以为是幻听,便又倒头准备睡,待第五次传入耳中这个声音,他才披好外套打开房门。
一看脚下一身纱布被包扎地只剩一张脸的顾吝辞,不由笑出声,“这混沌还有能让你负伤的怪物啊,是不是李无愁家暴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有这看笑话的时间能不能行行好先把我扶进屋,躺在地上挺凉的。”顾吝辞伸出一只手递给冥灭。
冥灭抓住他的手,搀扶着他起来,一边拉一边抱怨,“你是不是胖了?怎么感觉这么重?”
“我胖?”顾吝辞拍拍身上白色纱布掩盖住的腹部,“要不是被三个医官缠着这样,我非撩起来上衣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八块腹肌。”
“得了吧,得了吧,你坚挺的腹肌对我来言没有任何吸引力,你还是在李无愁的床上掀开上衣让她抚摸吧。”不同于顾吝辞压李无愁时的力道,现在顾吝辞几乎快把整个身体挂在冥灭的身上,若不是冥灭揽着他的腰,感觉顾吝辞都能跳上冥灭的后背让他背自己。
把顾吝辞扶到休闲椅上,冥灭的额头已是一层汗水,这是哪个鬼差给设计的房间,把这把椅子安置得离大门那么远,若不是他身强力壮,早就被顾吝辞给压趴下。
“我说,你半夜敲我房门有什么紧要事,咱们孤男寡男的,你也不怕传出去什么闲言碎语。”冥灭活动活动被顾吝辞方才搂着的胳膊,面带不善地怒视顾吝辞。
“柳让的单子完成了,我这不得第一时间来向你汇报吗?”顾吝辞眼神瞟向旁边的椅子,“坐这儿,我的故事有点长,你站着我还得抬头看你,脖颈有点累。”
“先汇报汇报你这一身的伤怎么造成的吧,要不是你还露着个脸蛋喘气,我都以为进来的是新代丧尸。”冥灭看顾吝辞艰难地转头看向他的方位,压制着内心的幸灾乐祸。
“我做了一回好人,替柳让挡了四道飞升的天雷。”
“柳让干嘛不自己去担这天雷,他不是今天最后一天生命量吗?如果飞升成功,他就拥有无绵无尽的寿命。”
“这故事说来可就长了。”顾吝辞开始卖关子,他想把自己怎么英勇受伤,李无愁怎么哭泣着心疼他的丰功伟绩慢慢刺激冥灭。
“长话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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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吝辞没有理会冥灭时不时打出来的呵欠,依旧声才并茂地跟冥灭把整个事件的始末细数告知冥灭,冥灭越听越心惊,现在已经出了可以传渡主魂这种操作?他作为地狱的主宰,竟然一点不知,比演电视剧还要精彩。
“然后呢?”
“然后,”顾吝辞顿顿声音,嘴里咽口唾沫,准备讲述在他看来最精彩的李无愁的表现,“我告诉你,无愁当时那个哭的啊,我虽然看不着她,但是光听那声音都感觉肯定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想听这些,我问的是然后咱们地狱的宝贝忘情珠去哪里了?”
“忘情珠啊,”顾吝辞伸出打上石膏的胳膊敲敲被纱布蒙着的左边口袋,“在这边的兜里,被纱布遮着呢,等到我卸了绷带把它给你。”
“那就好,你有事它也不能有事。”冥灭爱抚地抚摸顾吝辞的口袋,嘴里吐露出来的话让顾吝辞只想现在拆了绷带跟他来上一架。
“你准备怎么惩治孟婆?”顾吝辞想起李无愁交代的事。
“扔进畜生道,当九世的老鼠。”对,没错,敢失职弄丢地狱至宝,就当他冥灭最讨厌的老鼠好了。
“不行,孟婆不能罚,地狱还尚未培养出接替她制出忘情水的孟婆,不能扔畜生道。”
“哼,你能替她求情肯定是李无愁跟你要求的吧。”在地狱里冥灭眼线众多,监视各个担任重大职位鬼差的侍从都会把鬼差的八卦告诉冥灭来让他解闷,他自然知道孟婆跟李无愁关系要好,“你休想从我这里走后门。”
“往后五年的碧甘露都是你的。”顾吝辞伸出一只被包裹着看不见手指头的手,示意冥灭是‘五’这个数字。
“那就轻微惩罚一下,”冥灭摸摸光滑的下巴,似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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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惩罚孟婆五百年的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