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吝辞在山顶替柳让承接这余下的四道天雷,李无愁在结界内恰好听得到头顶上面震耳欲聋的打雷声,她看向嘴角鲜血愈来愈频繁的柳让,贝齿轻张,“值得吗?”
“你是说,今日本是我升仙的日子,我却在这里把主魂渡给了阿五吗?”
李无愁以为刚才那雷声是天谴的天雷,作为这次渡劫的承载者,柳让自然深感体内的异样,即便不用去山顶观赏,他也知晓那阵阵雷声并非天谴,而是他的天劫。
如果阿五未曾出现过,他现在应该正欢呼雀跃地接受着天劫的洗礼,这是他自小到大在灵魂深处被根深蒂固种植着的念想,而如今他选择把主魂渡给阿五,说明他已失去活着的资格,又怎能如司空道人期盼的那样,飞升上天?
“你是说,这雷声不是天谴,而是你飞升的天劫?”李无愁听见柳让这么说,当下心里便着了急,这天劫没有深入劈到这里而是只能听到雷音,便说明有人把天雷往其他地方引。
至于这个人,除了顾吝辞,还有谁。
李无愁立马撤回结界,跑出门外,同样从天井飞往山顶,快至山顶的边缘,却有一道屏障像弹簧似的,她的头刚冒出天井即将看到山顶的景色,便被屏障压着往天井内部下降。
该死,顾吝辞往天井设立了结界,这个结界坚固得她完全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顾吝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李无愁双手支撑着结界的边缘,透过透明的结界向外面说话。
山顶的顾吝辞在李无愁碰触到结界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她上来了,现在该轮到第四道天雷,他单脚蹲在地上,一只手扶住地面,另一只手擦干净嘴边的鲜血,尽管内脏已有受伤的反应,还是不忘调戏调戏突破不了结界的李无愁,“怎么样,我的结界厉害吧,让你平日里不好好练功,现在连我最简单的结界都破不了。”
“对,顾吝辞,我是废物,你把结界撤了。”李无愁拍打结界,结界被她拍中继而凹出去,过几秒又恢复原先的样子,没有分毫损伤。
“不行,这山顶的风景特别好看,我想一个人独占,你上来了又该叽叽喳喳的,打扰到我想要吟诗作画的心情。”顾吝辞抬眼,第四道天雷已在云朵边缘蓄势待发,他苦笑一声,“无愁,你下去看着柳让,别让他给米可舞传渡主魂的时候出什么差错,我,待会就下去。”
李无愁在结界里摇摇头,“不行,你让我出去,听见没?我听柳让说了,这不是天谴,是升仙时的天雷,你自己在上面替他把四道天雷接下来会受伤的,我上去可以分担一点压力,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顾吝辞看不见她眼睛里从前没有的恐慌,还是轻言细语哄她,“你上来做什么?已经第四道了,你的修为承受不了天界的雷雳,我一个便够了,听话,下去。”
“不要。”李无愁瞳孔里的氲气越集越浓,还是用力拍打着结界,可是,你看,顾吝辞的修为怎么就那么高?这结界怎么就那么牢固?
就让她撕开一个缝隙好吗?
就一个缝隙就够了。
第四道天雷集势发出,顾吝辞早早便伸出手里的仙气等着引诱它过来,对李无愁说话的语气开始严厉,“我用妖精遗愿部三组组长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滚下去。”
“我不。”四道天雷的闪鸣声在李无愁的耳朵里不断回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无能为力的眼泪在眼眶盘旋几下流下眼睑,“让柳让渡魂是我坚持的,你让我上去替他承担吧。”
“砰—”
天雷打在顾吝辞的身上,直接把他的身体甩出五米外,恰好落在天井的边缘,鲜血如同波流不息的小泉水般顺淌到天井上方的结界上,李无愁看见眼前的结界上面沾染鲜血,用手贴上去,却被结界柔韧的外层挡住,连半点鲜血都够不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顾吝辞,你在我旁边对不对?”李无愁施术,一个个法术打在结界上。
结果不容置疑,结界被弹出去再弹回来,似是在跟李无愁做游戏一般。
“听,听话,”第四道天雷蓄含的力量不容小觑,顾吝辞把这力道接得满满的,说话的声音不由颤抖着,声音小到李无愁把耳朵凑近结界才刚好可以听清楚,“回去,我在结界的边缘,没有力气趴到旁边了,你离我这么近,一会第五道天雷落下来,会伤着你的。”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方才我非要完成柳让的遗愿设下结界把你隔离在一边,可能现在柳让可以成仙,你也可以安安生生站在我旁边,我们本可以拿起忘情珠跟弹珠就走,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觉得自己很善良,我总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李无愁的话语伴随哭泣的声音如针锥似的刺在顾吝辞的心上,以往一看见李无愁不高兴就会逗她笑的顾吝辞现在连打开结界拥抱她的勇气都没有,而天边的第五道天雷已经开始初具雏形,顾吝辞伸出手,放在结界上。
“其实,你没有渡过劫,你不知道渡劫的天雷有多漂亮,而我,都受过俩次了,比你幸运很多了,是不是?”
顾吝辞的手上沾着干涸的血,李无愁把自己的手隔着结界贴上去,“所以,这第五道让我来受了好不好?我也想有这个荣幸。”
“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让给你。”顾吝辞趴在结界边缘,从这里正好可以听见李无愁急促的呼吸声,“我一直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永远没有错。”
“我好像听到第五道天雷的声音了。”
“对,它现在在几团云朵的中间,红色的,特别像我昨天给你做的糖醋排骨,”顾吝辞把头贴在结界边缘,“你快下去,这么好的风景,你不要跟我抢。”
第五道天雷似乎听到顾吝辞在夸它,迫不及待地加快速度冲向天井这里,顾吝辞一伸手,天雷满足地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予顾吝辞,而离天雷最近的天井结界,也伴着顾吝辞的一声低沉的哀嚎破裂。
结界先是破开一个小口子,然后裂缝开始触电似地迅速往外扩张,待到李无愁的身体可以从中穿过去,她一个跳跃来到结界的边缘。
顾吝辞在她脚旁边的地面上蜷缩着,双目紧闭,身上还流转着天雷的踪迹,衣服到处可见山顶棕色的泥土,李无愁蹲下身来,手指慢慢碰触到顾吝辞的身体,滚烫得好像在地狱的火炉上烤过一样,头发的尾端卷起一个细小的弯儿,一碰即掉。
感觉到李无愁来到自己的身边,顾吝辞挣扎着微微睁开双眼,“天雷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李无愁摸摸他的头发,“你的头发糊了。”
“正好,免费烫了个自来卷。”顾吝辞的嘴边勾起微笑,虚弱的样子让李无愁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要不,你让我抱着你哭一场?”顾吝辞竭尽力气,转了个身,面冲着天空,“你说,柳让这小子多倒霉,好不容易提升修为终于到了可以飞升上仙的日子,偏偏遇到了自己最爱的姑娘。”
“你还说他,要比起来,你可比他倒霉的多,偏偏遇上我。”李无愁轻轻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顾吝辞‘嘶—’地一声吸了一口冷气,李无愁赶忙把他浑身上下摸个遍,“是不是我打你那一拳牵动到哪里了?疼不疼?”
“我不疼,我怕你打我打得手疼,”顾吝辞抓住李无愁在他上半身四处流走的手,“我即便伤成这样,你再这样乱摸,我也会有生理反应的。”
“你知道你伤成这样,还是不能正经儿一点。”
“看你哭得,脸估计比我还脏,”顾吝辞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擦干净李无愁脸上的泪痕,“我们下去吧,估计柳让那边已经渡魂成功,我头一次见这种操作,得去长长见识。”
说罢,顾吝辞便把一只手支在身后要起身,李无愁看他动作缓慢的样子,赶忙伸手搀扶着他,“你还有力气吗?我让地狱那边派人过来接应我们。”
“好。”顾吝辞顺着李无愁的搀扶,把半个身体靠在李无愁的身上,这次真不是他想吃豆腐,刚才他让四道雷劈的现在站着都双腿打颤,就算李无愁现在色诱他,他也没有力气去做点什么。
李无愁一边搀扶着他一边用记录仪联系地狱,待到地狱的客服热线接通,她没等客服开始说客气的开场白就直截了当,“喂,我是妖精遗愿部三组的李无愁,现在我跟组长在邯城埠西山受了伤,急需地狱派人来支援。”
“顾吝辞?你的组长是顾吝辞吗?”热线那边听李无愁这么说,着急地询问。
“对。”
“快点,快点去禀告鬼侍,顾吝辞组长受伤了。”通过电话,李无愁都可以听见客服那边的躁乱。
李无愁知道顾吝辞在地狱的鬼缘一向很好,不过没想到自己一个求救电话都能让客服惊慌失措。
而客户那边想的是顾组长跟地狱主宰冥灭的关系一向说不清道不明,作为地狱的主力战将,顾组长受伤这么重大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