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有注意到苗神医的异样,可是自小便陪在苗神医身边的几殊感觉出来今天的苗叔叔跟其他时候有什么不同,无昼在苗神医的身边玩闹了一番便被苗神医以命令的口吻吩咐她跟其他未生病的弟子去煎药顺便准备午膳。
无昼走后,几殊上前几步,一把拉住苗神医便往偏僻的地方走,荆一棋本想跟上他们,在看见几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之后便也识趣地去厨房给无昼他们打下手。
苗神医见几殊拉着自己还可以躲开了外人,便知道几殊肯定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怀疑,也就让她拉着走到一个角落。
几殊放开苗神医,在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颤颤巍巍地把苗神医左手的衣袖往上慢慢提了提,在看见这数十条瘟疫毒素蔓延的黑脉之后哆哆嗦嗦地问苗神医,“苗叔叔,这是怎么回事?你也得了瘟疫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小几殊害怕了?”几殊看到之后,苗神医便立即把自己左手的衣袖捋下来,一向不能正经说话的他在看见几殊这反应之后想用笑话掩盖过去。
“你告诉我,苗叔叔,”几殊双手拉住苗神医的衣袖,“是不是忘情珠的凌厉不够?否则你怎么不先医治自己?没事,如果是忘情珠的灵力不够,我跟妖精遗愿部的鬼差还算熟识,我可以向他们去借地狱的忘情珠。”
“傻丫头,”苗神医撩了撩几殊被风吹乱的头发,“忘情珠的灵力怎么会不够呢?它可是神物,里面的灵力特别充足,再说,妖精遗愿部只管负责妖精们的遗愿,地狱的忘情珠在孟婆的手里掌管着,就算你去求他们,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呀。”
“那为什么你还不救自己?苗叔叔,你在等什么?”几殊关心的眼神如针扎一般刺疼苗神医的眼睛。
“几殊,你不知道一句话吗?医者不自医,我也想救自己,可是我做不到啊,”苗神医苦笑一声,双手攀上几殊的肩膀,“残卷上说忘情珠只有延长‘七绝’发作的作用,这个你是知道的,可是延长终究是延长,而不是根治,如果要根治,只要我把弟子们身上的毒素全部吸收到自己的身上。”
“静室内,可有八十个弟子那,”几殊撸开自己的袖子,把如藕般的胳膊放在苗神医的眼前,“苗叔叔,你看,我的修为不算低,我可以帮你吸收一部分弟子的瘟疫毒素。”
苗神医笑笑拍拍几殊的胳膊,又把她的胳膊放下,“几殊,这是一条不归路,死我一个也是死,何必要再连累上你,吸收一个弟子的毒素也是死,吸收八十个弟子的毒素也是死,他们是我从襁褓内看着长大的,他们伤寒热痛全都是在我这里拿的药丸,我即便不能全部说上来他们的名字,看见他们的脸我也能认出来那是咱们无极门的弟子,我做不到自私地装作没有看到根治之法,既然上苍让我看见了,那便是上苍决定要我那么做。”
“那无昼怎么办?”几殊一直在眼眶内流转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红通通的眼睛盯着苗神医,“她等你娶她等了三百年,眼看就可以长长久久了,最终这紧要关头竟是注定结局要生离死别,连我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分开方式,更何况无昼呢?”
苗神医听几殊提起了无昼,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消失,“无昼她,我终究是要负的,所以幸好你把忘情珠带来了,我吸收完这些弟子的毒素,大概也就剩个三天的时间了,届时我会走的远远的,你找个好机会便是有忘情珠让她忘了我吧。”
“你舍得吗?”几殊哭喊着,为什么好像幸福触手就可及了,这时候要再给她一个晴天霹雳,“你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忘了你?”
“这是为她好,忘了我之后,她可以去找一个更加优秀的妖精娶她,她那么好,值得这全混沌最好的男妖精,她的余生应该是琴瑟和鸣子孙绕膝,而不是苦苦思恋我做一个小寡妇。”苗神医说到动情之处也是泪眼朦胧,“可是几殊那,你说我怎么对那些弟子那么好,唯独对她那么残忍呢,明明我心里最爱的是她无昼啊。”
“苗叔叔,无昼她会怪你的。”
“怪就怪吧,”苗神医看向无极门厨房的方向,“等你用忘情珠让她忘了我,或许她就不怪我了。”
。
终于到了晌午该吃饭的时间,几殊一直坐在静室的门口看苗神医跟那些患病的弟子们谈笑风生,那只孤零零从来没被抬起来的左手让几殊一次又一次地红了眼眶,始终在厨房忙碌的荆一棋跟无昼开始在静室的门口布菜,待大多数妖精都领过了饭,无昼这才端着专门为几殊准备的孕妇餐来到几殊的身边,“几殊姐姐,吃饭了。”
“嗷,”听见无昼在唤她,几殊背着无昼擦了擦泪水这才转过头,“这么快就做好了呀。”
“对呀,几殊姐姐你应该夸夸我,我可以往你的饭里加了一个鸡腿,你是不知道,无极门的厨房里什么都没有,那只芦花鸡还是无极门最后一只下鸡蛋的母鸡了,我牙一咬心一狠就把它给杀了。”无昼指指几殊饭里的那只鸡腿,一副等待夸奖的好宝宝模样。
几殊摸摸她的头顶,也就顺着她,“对啊,我们无昼最好了。”
此时,时隔很长时间未见的司命师伯带着一票凶神恶煞的弟子突然涌进静室门口的前院,司命站在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前面,“把静室的大门给我关上。”
荆一棋只从气氛里便感觉来者不善,在听见司命的叫喊之后,直接拔出自己的佩剑挡在几殊跟无昼的身前,其他一直在静室忙碌的没有患病的弟子也是拔出剑与司命带来的弟子对峙着。
“司命师伯这是做什么?”几殊从缝隙里探出头,眼神凌厉地看着这个并不亲近的师伯,“带这么多弟子来关静室的门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几殊?”司命看见几殊之后,眯起眼睛,周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本听说你回来我还以为只是传闻,你怎么还有胆子回来呢?你做的那些好事在整个妖界都传遍了,怎么?怕无极门不够出名,所以专门回来火上浇油的吗?”
“几殊不敢,要不是几殊这次回来的准时还看不到这场由司命师伯带头造反的盛景呢?”几殊无惧地对上司命的眼神,气势上两只妖精不相上下。
“造反?你是在说造反吗?”司命讽刺地仰天长笑几声,“我造谁的反了?你父亲司空道人?还是你父亲任命的新掌门柳让?拜托,你以为现在还是你们司家嫡脉的天下吗?你父亲给无极门找了个非常好的继任掌门,不过才当上掌门几天时间就死了,嫡脉现在就剩你一个,我看你是女流之辈这才迟迟没有对你动手,趁我还没生气之前赶紧带着你这些小情人去避难吧,没事多绣绣花别整日舞蹈弄棒的,修为再高还不是要在家里生孩子。”
“你—”几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窜到司命的身旁,‘啪啪’,给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然后黑袍一挥站在荆一棋的身旁。
荆一棋只看这动作便知道,他来了,作为几殊的守护者,他谷七季怎么能藏头藏尾。
“你来了。”荆一棋向谷七季说道,来的正好,与谷七季魔族的修为在,他们这边便绝对落不了下风。
“嗯。”谷七季冷漠地回应道。
只这一个字,几殊已分辨地出来这个身着黑袍带着黑面的男人是谁,“谷,冷无秋,你来了。”
“嗯,我来了。”谷七季回答几殊的时候明显燃起了一些温度。
“你竟敢打我!”司命一挥手,身后的弟子便开始叫嚣着,却没有一个妖精往前冲。
“打你,又怎样?”静室的门被打开,苗神医的身影映入在场所有妖精的眼里,一身沾了污渍的白袍穿在他的身上犹似天人,“几殊是女子又怎样?她到底是司家的嫡脉独女,你一个区区旁系也敢在司家嫡脉的面前放肆是欺妖界的妖条实行过于宽松吗?”
“苗申夷,哪里都有你。”司命咬着牙齿说道,一字字地从嘴里蹦出来这句话。
“如何没我?你司命难道忘了我是无极门的代掌门吗?先任掌门司空曾立下誓言,若是无极门有待一日无人管辖,那我苗申夷便是无极门正式的掌门,”苗神医走到最前列,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灼灼看着司命,“我是不是不正经的时候太多,所以让你忘了我是个正经的掌门。”
“你—,”司命指着苗申夷,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反驳他。
“我现在宣布,正式禅位于司家嫡脉独女司几殊,她活一日,无极门便服从一日,若谁有异议,请提交文案于警示堂,以不听号令论处。”苗神医话到最末,直接把自己的随身武器折扇扔在空中,折扇慢慢变形,直至变成一把长剑才直直刺入两派弟子中间的空地上,“若是想来什么阴损的招数来闯静室,大可不必,我就在这儿,从我的尸体踏过去,你就能进这静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