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秋一直坐在床的旁侧,眼神不曾有一刻离开过几殊那张精致的脸。
自己喜欢她什么呢?
这张无论寻常人还是寻常妖见了都会青睐有加的面容吗?
还是她那一手名传混沌的好手艺?让整个无极门的弟子光是闻着味道都垂涎三尺?
又或者,是她笑起来如阳光一样明媚?
无论为什么,大概就是上苍没有给他不遇见她的机会吧,打他有记忆翌始,这个耀眼的女子就开始在他的记忆里生存,陪他哭,伴他笑,在他落寞的时候回安静坐他身边递给他随手摘下的新鲜水果。
既然遇见了如此优秀的她,又怎么再对别家女子另眼相看?!
好像自己天生是为了她活着一般,喜怒哀乐与她有关,欢愉愁苦跟她相连。
罢了,罢了,是她,那就是她吧,上辈子真是欠她的。
冷无秋给几殊掖好被子角,刚准备起身去客厅待着等顾吝辞他们回来,几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冷无秋拿起来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让他踌躇几秒,然后小心翼翼看几殊一眼,赶忙走出房间。
手机上显示着‘一棋’这俩个楷体字,冷无秋关上房门便接通电话。
“喂。”
“几殊,几殊,是你吗?”荆一棋的口气里是万分的惊慌失措,电话刚毅接通便迫不及待喊出那个千思万想的名字。
“她睡了,”冷无秋冷漠回答道,对话筒那面的荆一棋,他的心里只有怨恨,“有事吗?没事挂了吧。”
“谷七季?你是谷七季对不对?”荆一棋再话筒那面说道,他几乎不用去多想,便知道跟自己对话的是谁,“求你了,告诉我几殊在哪里?”
“你还来找她做什么?她为你们荆家做的还不够多吗?还想要怎样?用她的最后一条尾巴来复活你的未婚妻?”冷无秋冷哼一声,从冰箱取出一瓶冷啤酒打开,抿一口进嘴里,不善饮酒的他立即被啤酒花感染了整个味蕾。
无妨,反正不过只是想醉一场。
“不是,我只想要尽我最大的可能去补偿她,”此刻荆一棋的字句中已是阵阵哭腔,“我不知道她最后这三个月我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的错,只是我想陪着她,哪怕她对我又打又骂我也认了,只要让我能陪她走到最后一程,真的,要我怎样都没有关系,这是我欠她的。”
“欠她的?她可能并不需要你来还。”冷无秋不想让几殊跟荆家再有任何瓜葛,为了以防万一,他宁愿做斩断鸳鸯的刽子手,只要几殊能安安稳稳拥有这最后的三个月,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为她找出虚名的办法。
“我知道你担心荆家会再对几殊做什么,你放心,我已正式脱离荆家,荆家的暗卫这次并没有随我来,”荆一棋说到此处,手里攥紧母亲给他的上古古卷,“而且,我手里有能为她续命的方法,你只要让我把这件事做完,哪怕日后让我再也不见她,我也并无任何遗憾。”
“你有续命的方法?”听荆一棋这么说,冷无秋激动地捏紧啤酒罐,迸发出啦的啤酒滴了少许到他英俊的脸上,然后一向整洁的他没有立马擦拭掉,脑子只有荆一棋的那句话,“好,这是你说的,希望你说到做到,我把地址用短信发给你。”
说罢,冷无秋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一直静如死灰的心脏在此刻开始疯狂跳动起来,荆一棋有办法,几殊,他说他有救你的办法,只要可以救你,我日日看你们朝夕相对又有何妨?
说来也快,荆一棋救妻心切,没过一刻钟便敲响了大门,冷无秋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便也是心切地去给荆一棋打开了门,“进来。”
“谢谢,”荆一棋刚踏入玄关,环顾一周扭头问冷无秋,“她呢?”
“屋里睡觉,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冷无秋一向聪明至极,看着荆一棋一直紧攥着手里泛黄的古卷,便问,“你说的可以为她虚名的方法就在这古卷之上吗?”
“对,”知道几殊熟睡之后,荆一棋没有要去打扰她的意思,而是跟冷无秋一前一后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古卷摊开,“这是我从荆家出来的时候母亲拉住我递给我的卷宗,她只说了一句我可能需要,等我坐上车打开古卷仔细看了一遍,在这个地方发现这样一句话。”
荆一棋打开熟记于心的页码,指着上面被自己用笔勾画出来的几行字,冷无秋拿到眼前,仔仔细细观摩起来。
续命之法惟一可行,者于此阵中将本身生命渡给受者,可延长受者生命,可续命之法亦有一弊端,需渡寿命必为本身所有寿命,故,用此法者,以一生换一死。
以一生换一死。
这几个字像是烙铁烙到冷无秋的脑中一样,他不断喃喃自语这一句话。
难怪这本古卷是荆家的禁书,被放在仓库里束之以高阁,原来这就是它被禁止翻阅的原因。
这个古法就是在欺骗地狱的眼睛,强行把自己所剩的所有寿命全部加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想救活她,便替她去死。
“我觉得这个古法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今年二十有五,按照我可以活八十岁来言,还剩五十又五岁,虽然不长,但是已足矣让她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然后儿孙绕膝。”荆一棋看向那道隔离着他与几殊的房门,“来之前我便做好了实行此古法的打算,这样,我便是凭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救了我的妻儿,所以,你也大可放心,我根本没有再继续与她纠缠的机会,我这样负她,可能她余生也不想再看见我吧。”
“不够。”冷无秋仿若没注意听荆一棋向他说的话,只是不停在摇头,脸上却是欣喜之色。
“什么不够?”荆一棋问冷无秋。
“寿命不够,五十又五年?”冷无秋突然合上古卷,眸底全是坚毅之色,“她应该有数不尽的寿命来看这个她爱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荆一棋站起身,却被一个重压禁锢在沙发上,双腿不可动弹,他目含惆怅看着眼前这个在他周围开始施展结界的冷无秋,此时冷无秋如同舞动的双手在他看来却万分讽刺,“谷七季,你就连让我偿还她的机会都不给吗?”
“对,不给,”冷无秋把最后一层结界布下,眼神复杂地看着结界内面容已不清晰的荆一棋,“你应该如何补偿,应该由她来审判,你剩余的那点小生命量对我们妖精来说不过是闭门一次的时间,怎够她好好养育自己的儿女?又怎够她含饴弄孙?你就用你的那五十又五年来偿还你对她所犯下的错误吧,至于我,我是天生为她而生的,她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那我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骑士,现在,骑士为他的信仰奉献一点有什么道理能说不通吗?”
“谷七季,你便是这样让她记你一辈子的吗?”荆一棋瘫坐在结界内的沙发上。
冷无秋的回答透过结界传入荆一棋的耳中。
“既然她不爱我,那就让她记我一辈子,怎么了?有意见吗?”
。
冷无秋打开房门,此刻他得了可以给几殊续命的古法,竟是连顾吝辞他们可能带回来的结果都等不了,他深知妖精死前会一天比一天痛苦,他也并不相信顾吝辞跟李无愁真能带回办法,冥灭是地狱的主宰,如此逆天改命的事情对冥灭来说无疑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有了办法,那么就如此吧,没有几殊的身影,他拥有绵绵无绝的生命量又有什么意思?
来到几殊的床边,冷无秋打开荆一棋带来的古卷看几眼,最后确认了阵法的形状,先是催眠了几殊,让他有充足的时间保证阵法不会受到任何打扰,继而开始一笔一划在床边布阵。。
你说,时间可以暂停多好,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几殊的时间了,手底下的动作即便再慢,可是钟表跳动的声音也在提醒着他越来越接进跟几殊永久分别的终点了。
阵法已画好,一个用冷无秋血液勾勒出来的规规矩矩的六边形把几殊熟睡的那张床包围住,按照阵法的‘点睛之笔’取几滴自己的心头血滴到阵法的中央位置,整个阵法突然如同砌墙一般开始慢慢往上升起,把阵法内的冷无秋跟几殊包围住。
冷无秋看着基础阵法已成,便悠然躺在几殊的身边,用割破的右臂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右臂动脉的血液侵入几殊的体内。
这便是阵法的精妙之所在,只需这样一个小小的阵法,然后等几殊把他血液里饱含的精气全部吸走,她便拥有了他剩余的所有生命量。
冷无秋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精气慢慢在流失,他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肤开始慢慢松弛,甚至可以感觉到脸上缓缓露出的皱纹,可是,他嘴角依然噙着笑,看着几殊的脸色慢慢开始恢复如初,听得到她的心脏又回到苍劲有力的跳动。
“几殊。”冷无秋把自己的额头靠在几殊的额头上,趁她现在被自己催眠跟她说着话,那些她清醒时有些难以启齿的言语。
“下辈子,你别找他了,来找我好不好?”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换你如我为你痴狂那样来喜欢我,好不好?”
“我爱你。”
“妖神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可是即便给我选择,我还是想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