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11:躁动的青春,敏感的年少,我们也曾为了疯狂而疯狂。
2005年10月12日,南水,南水实验高中。
“叮叮咚——”
收卷的铃声响了起来,监考老师拍了拍讲桌,“停下手里的笔,每排第一个同学起来收卷,按照考号的大小顺序排列!”
考场里傻事响起了板凳的抽拉声,以及哗啦哗啦的纸卷声。
苏良好还没来得及把最后一个填空题写完,那张惨兮兮的物理卷子就被抽走了,她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观察着考场里一个个“烤糊了”的面庞,心想这次模拟考试老师都疯了吧,把题出的这么难,有一个物理大题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是什么内容,还有一个大题压根就没有读懂题意,不仅仅是物理,其他科目也都有了明显的难度提升,这次考试简直是惨不忍睹。
难道这就是高三和高二的区别?
真搞不懂这些老师是怎么想的,看着学生们答不上题就这么开心?
苏良好边嘀咕,边往班级的方向走,丝毫没有在意身后有人已经悄悄地挽上了她的脖子,直到她的脖颈被朱莉勒紧,她才下意识挣扎。
“姐们,考得咋样啊?”
苏良好回头发现是朱莉不怀好意的笑脸,做出一副装死的模样,“糊了。”
“又不是高考,别担心。”
“要是高考就真完了,走吧,回班了,正好你们班也在这边。”
“你看——!那是什么?”
苏良好还没抬脚,就看见走廊的栏杆前面飘落下一片片白色纸屑,哗啦啦的情景就像是天空中飘着白色的雨一般,那些小纸片一个个的在空中打着旋儿,边转边落,舞出了自己的形状,那舞蹈的样子真是可爱至极,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它们。
“是螺旋桨!”朱莉惊呼。
她伸出手接了几个“螺旋桨”,研究了一下它们的构造,原来是一张纸条从中间撕开一半,纸片一分为二,带动着小小的螺旋降落,有意思。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看到这个“奇观”,纷纷伸手,好奇是谁在楼上做出这样的把戏。
苏良好也从栏杆那里伸出手接了一大把螺旋桨,然后抛向天空,看着它们在更远的地方飘落。
“朱莉,是楼上的,楼上都是咱们高三年级的,这是考完了,大家都‘解放’了!”
大家目前并不关心第一个发起这场“闹剧”的人是谁,在此之前没有人在学校里这样“放肆”过,瞬间吸引了大家的同理心。
高二和高一的学生们纷纷跑到操场上,看着刚刚考完试,楼上的高三学生们的“杰作”,竟然有人在高声欢呼和叫好。
苏良好拍着朱莉的书包,“快点,把笔记本拿出来!”
“干什么?”
“做螺旋桨啊,你看——”
走廊上的同学们围在一起,有的在撕自己的课本,还有的在撕刚刚留下来的考试卷子,把它们全都变成了螺旋桨。
在所有人的疯狂之下,教学楼的东侧变成了一片“白色海洋”,不同楼层上接连不断的有白色螺旋桨飘落下来,有的学生口中高喊着:考完了!解放了!
林大宇、杨晨光和胡景三人在实验楼四楼,他们正在为下一节的化学课搬着实验器具,从楼梯窗户里看到了对面的情形,三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惊讶的望着楼外。
教学楼下的空地不一会儿就堆起了白色螺旋桨,那样子就像是刚下了一地的雪。
窗口和走廊里站满了人,所有忙于其他事情的同学和老师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老师们赶来制止,却发现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
苏良好发现远处第一时间赶来的法海和其他年纪的教导主任,突然觉得苗头不对,立刻拉着朱莉率先撤离了螺旋桨大军,躲到了教室里。
直到,一声刺耳的破碎落地,以及楼下传来的惊呼。
大家这才停止了自己疯狂的行为。
有人往楼下扔了两把暖壶——是瓶胆破碎的声音!
所幸的是,没有人受伤。
喧闹声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渐渐消停,取而代之的是广播里法海怒不可竭的声音。
“所有走廊上的同学,立刻回到自己的班级!班主任到岗检查!”
法海的一嗓子吼出来,同学们大半都清醒了,乌央乌央的人群迅速散去,天空中的最后一颗螺旋桨也尘埃落定。
老师们焦急匆忙的步伐踏过来,卷起了周边几个小小的螺旋桨,它们就像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被风带起,又重重摔落。
学校一下子进入了紧急状态,全校师生一起面对这场高三学生们的“白色螺旋桨事件”。
胡景、林大宇和杨晨光三人抬着化学课的实验器具姗姗来迟,全班静悄悄的,已经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富贵,其他班的班主任早已经开始思想教育了,有些班的老师直接让参与螺旋桨事件的学生下去打扫校园了。
可是十二班却一直没有动静,往常这个时候正好是大课间的活动时间,因为今天的事情课间操也取消了,校园里寂静无声。
大家有些茫然的左顾右盼,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老板富贵还是没有出现。
而此刻的钱铎并没有失联,就好端端的坐在办公室里,端着一杯热茶,眯着眼睛盯着窗户口下面那些被迫打扫卫生的学生们,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好像这在他看来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钱老师,闲情逸致啊,还有空在这儿喝茶,你们班的孩子们可是没人管呢,你对他们这么放心?”喜鹊老师善意的提醒他。
钱铎吸了口茶水发出响声,然后问道:“张老师,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喜鹊坐在办公桌对面托着腮说:“这些孩子们在这个年龄有很强的从众心理,而且还有叛逆精神,这件事情是过火了,从楼上扔暖瓶,性质太恶劣了,幸好没有学生受伤。”
“你这是站在老师角度上的理论分析,如果站在这些孩子的角度上呢,李老师你觉得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喜鹊没想到钱铎会问这个问题,她仔细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我带第二届高三毕业生的那年,孩子们高考结束后,也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他们扔的是书本,后来也是学校组织学生们去打扫,可是这个和今天事情没有什么可比性吧。”
“可能时间上没有可比性,但是事情性质都差不多。”
“性质?”
钱铎在喜鹊一个化学老师面前谈事物性质,这让她有点儿不服气。
“钱老师,这根本就是两件事情,我要说的是高考结束了,他们解放了,所以那时候的扔书本,和现在他们今天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钱铎笑了一下,“张老师,那请你告诉我,今天他们扔东西的时候,嘴里喊的是什么?”
喜鹊犹豫了,她疑惑的开口,“他们好像是在喊什么‘解放了’……可是……钱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今天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钱铎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次考试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喜鹊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钱老师,高三孩子的压力当然大,这还用特别说明吗。”
钱铎摇摇头,“你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他们的压力是来自这次考试,模拟考试的难度让他们的压力倍增,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个开始会引起他们接下来心理上的一系列反应,实在是有意思啊。”
喜鹊不知道钱铎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本来就觉得他在一众老师中有点怪怪的,现在看来,实在古怪。
“张老师。”
钱铎把她从愣神中叫醒,“张老师,上课铃响了。”
“嗯?”
“你这节课不是我们班的化学吗?”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钱老师我先去上课了。”
钱铎看着喜鹊一蹦一跳的往教室里跑,自己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拿起笔在工作手册上认真的写了起来。
十二班也是有不少人参与了“白色螺旋桨事件”,虽然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这件事的发起者,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法不责众,这件事情要追究起来,一点儿都不容易。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等了一个大课间,等来的不是气势汹汹地富贵,而是一蹦一跳的喜鹊,看着张鹊鹊踩着铃声跑进教室,一脸急匆匆的样子,大家乖乖的拿出了书本。
苏良好不禁怀疑,难道富贵今天不在学校?
她正想着,胡景突然拍了一下她面前的书本。
“听课。”
苏良好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用余光表达自己的愤怒,然后不耐烦的翻开了书本里夹着的卷子。
她小声的嘀咕:“你什么时候管这么多啊。”居然还管她听不听课。
胡景也压低了声音,“我只是不想晚上回家还要给你重复相同的内容。”
苏良好有点惊讶的侧头看他,这还是胡景第一次在课堂上跟她搭话,要是放到以前,她说十句话他能答一句话就不错了,如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就算胡景不说苏良好也知道,自从胡方翼身世明了之后,特别是胡方翼没有离开这件事情,胡景虽然没怎么表现,但是她看得出来胡景很高兴。
连带着给她辅导讲题的时候,那张臭脸也变得和颜悦色多了。
正当苏良好冲着胡景傻笑的时候,喜鹊朝她扔了一个粉笔头。
“苏良好,什么高兴的事情啊……站起来,把第六题读一遍……”
窗外,一群学生还在清理一堆一堆的白色废纸,在这个午后干的热火朝天。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想起了苏良好磕磕绊绊的读题声。
之后的三四天,富贵也没有追究事情的责任。
大家本以为“白色螺旋桨事件”就此告一段落了,彼此相安无事。
可是直到班长给大家分发无记名投票单的时候,热度下降的“白色螺旋桨事件”再度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