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刚刚找你谈过话,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菁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语气里掺着几分力道,但是面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苏良好站在办公室的一角,早已经做好了被李菁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了,可是李菁却一反常态,除了几句责怪之外却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苏良好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老班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犯了错误就不说话了啊,苏良好,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和焦老师道歉……我下周就要休产假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焦老师就是咱们班的代理班主任。”
“啊?!”
“啊什么啊,焦老师刚刚和我说,咱们班从今天起英语课停课,你看看,你自己的错误,耽误了全班上课,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天必须取得焦老师的原谅,学生就是学生,当众顶撞老师就是你的不对!”
原来老班是因为要休假走人了,才这么淡定。苏良好刚想开口解释,李菁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委屈,好好反省自己的问题!”
老班几句话就把苏良好打发了,可是苏良好一点儿都不好受,还不如被骂一顿,至少那样李菁解气,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过意不去。
苏良好根本就没有心情回班,她一回去肯定受千夫指,这个千古罪人的骂名苏良好当然不想要,不然班里那些好学生会怨死她,再说,李菁也没让她回班。她咬咬自己的嘴唇,无奈的皱起了眉头。
她望着走廊里人来人往的学生,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追逐打闹的身影,一个个笑脸应在她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睛里。苏良好深吸一口气,脚步犹豫,终于迈开步子,走向了高二年级英语组办公室,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老班李菁要生休产假,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十二班的孩子们一下子要成没人管的班级了,有人开心,可是有人担忧。不管怎样,没人看好年轻的焦蝉,代理班主任怎么能和班主任相提并论,何况焦蝉从来没有带过高三的学生,更不用说班主任。
林大宇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停的和周围的人议论,他谈得正欢的时候,看到苏良好一蹶不振的从后门进了教室,林大宇立刻飞奔过去。
“屁哥,你还好吧,焦老师怎么说的?”
苏良好无力的摊在桌子上,下巴搭在胳膊肘上,眼睛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我把焦蝉气哭了。”
林大宇惊呼:“啊?!”
“你啊什么啊,我去的时候她就在哭,你说她离开的时候态度那么强硬,结果这么不堪一击……”
“那咱们班的英语课呢?焦老师真的不来上了?”
苏良好摇摇头,“她说课可以照常上,但是,但是要让我爸妈来学校面谈!”
“什么?!”林大宇张大了嘴巴,“焦老师这,这……要是让梅姨知道你——”
“当然不可以!”
苏良好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是被梅丽和苏加禄知道了,在焦蝉那里万一再把她考试作弊的事情抖出来,后果苏良好想都不敢想。
“那怎么办,不见家长,焦老师就不来上课了,老班肯定也不会放过你啊。”
“焦蝉有她的要求,我也有我的办法。”苏良好皎洁的眼睛一眨,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你要干什么,不会又是什么阴招吧,我劝你,千万不要自取灭亡。”
“什么叫自取灭亡,我这叫明哲保身。”
“就担心明哲保身者未必真能保身,早知现在,你上课的时候何必跟焦老师对着干呢。”
“去去去,乌鸦嘴,离我远点。”苏良好不耐烦的赶他走,她望了一眼斜对面的空座位,“朱莉呢?”
“她啊,我刚刚看见她和你同位兰舟出去了。”
苏良好眼睛里闪过一丝未被人察觉的黯然。
兰舟,又是兰舟,朱莉和她走得这么近,是真自己给忘了吗。
2005年2月28日,南水,曲水街大院。
“爸,妈,我和你们说,今天苏良好她——”
林大宇背着书包兴冲冲进家门,见到鞋橱旁边换下来的两双便鞋,话还没有说完脚边就砸过来一个玻璃茶杯,瞬间摔得稀巴烂,他躲闪不及,险些一脚踩上去,耳边传来了客厅里的争吵声。
“你签合同都不知道看一眼嘛!连租房子的日期都能记错,我还指望你做什么!能不能长点儿心眼,最起码不要让人家把你骗得这么惨!”
孟小美的背影散发着火光,因为音像店的事情,这两天她的火气一直都没有下去,可是不管她怎么发火,对面的林东升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莫名的让她更气。
“小美,我,我真的是没有注意到,我以为租约是一年,我和房东谈的时候也以为是一年,没想到上面居然写的是三年,既然是三年,那就三年吧,我好好做,说不定音像店能开起来。”
林东升的“乐观”早已经在很多年前就打败了孟小美,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脑子里面的东西是怎么排列组合的,明明自己这么能干精明,这么多年他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学到。
“爸,你又让人骗了?!”
孟小美这才发现林大宇回来了,收起了刚刚的气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杯里的菊花茶,说道:“你爸这次又让房东骗了。”
在孩子面前林东升倒也觉得习惯了,他干笑了两声,至少他觉得欣慰的是,林大宇从小学习就好,没有随他。
林大宇还没说话,孟小美突然问道:“儿子啊,你这次开学测验怎么回事?生物的分数居然比上次还低,最近是不是有些放松了?马上就是生物竞赛了,你得抓紧了,妈妈不要求你和胡景一样什么都是第一名,但是你要知道,第一名永远都是最保险的那一个,如果大学只有一个名额,无论你和第一名差距有多小,都不会要你,知道吗?”
林大宇点点头。
“说话。”
“知道了。”
“嗯,妈妈工作本来就忙,你爸爸又……唉,总之,你要好好学习,别让我再操心了。”
林大宇机械的点头,他满肚子的话就被孟小美这样憋回去了。
“行了,你赶紧吃饭吧,我熬夜做了一天一夜的手术,现在才休息……”说着孟小美打了个哈欠,去了卧室。
林东升伸手摸了摸林大宇的头,“你妈妈也不容易。”
“我知道,爸,我们吃饭吧。”
“你去良好家和孩子们一起吃吧,我约了装修的人。”
林大宇看着林东升要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然后说道:“爸,你非要开音像店吗?”
林东升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我开的不是音像店,而是证明自己的方式。”
林大宇直到听到了关门声才回过神来,他不懂爸爸的意思,明明做什么都做不好的人,偏偏在边缘挣扎。
多年后,我还是会想起我和焦蝉的别扭,其实,我和她当时都未必是因为一本杂志而起的矛盾。本就乱糟糟的课堂,刚好作弊被抓的铺垫,恰好朱莉和我争执,误伤同学的不满,我对朱莉与兰舟关系的嫉妒……这一切的一切都把我和焦蝉的情绪推上了临界值。
我想小美阿姨应该也是这样吧。
物理老头说,当外部条件改变的时候,你如果还是你,那才能做到自己。
我们都没有做到,所以状态发生了改变。
但是现在看来,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林叔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依旧乐观的面对,他始终都是自己。
人生下一秒的改变都是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挣扎中的积累。
曾经的一句话,一件小事,都会促成质的变化。
只不过曾经,那个时间点的我们,不曾细细体味那些临界状态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