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推开卧室门,盛业霆一眼就看到那个呆坐在床上的女人。
她抱着膝盖,身形似乎越发消瘦,苍白如雪的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遮光布,她静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尽管盛业霆的脚步很轻,唐斐语也听到了,并且听了出来。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三年,她还不至于连他的脚步声都认不出。
自打她手术以来,盛业霆回来的次数更少了,一次也没有过过夜。
但对于他在外面做什么,唐斐语已经不再关心。
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他们家欠的钱已经全部还清了,为了李叔叔能够好好调养身体,他们搬到乡下去住了。
在这个世上,唐斐语最后的牵挂也了结了,那她就安心了。
所以她并不在乎,她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样,一团糟也好,行尸走肉也好,她都无所谓啊。
盛业霆一点点地走近她,发现唐斐语脸上的表情意外得平静。
直到现在,那天她在医院歇斯底里的模样还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每想起一次,就让他的心钝痛一分。
后悔吗?他这几天常常在夜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如果时光能倒流,让他再次回到那天站在医院里,他还是会选择让唐斐语把她的眼角膜捐给宋怡云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伤口……还疼吗?”话说出口,盛业霆自己都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多余,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从手术室里出来,唐斐语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
他知道她一定很疼,他的心只会比她更疼。
他已经想好了,从今以后,慢慢地放下对她的仇恨,忘记过去,两个人重新开始。
唐斐语不说话,他就在她床前蹲了下来,正对着她的眼睛。
以前,他总是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有炙热的感情,可现在,除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什么都没有了。
没关系,他会努力的,努力修复这段婚姻,让他们之间回到三年前。
他伸出手,拢了拢她颊边散落的发丝,轻轻地替她别到耳后,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小语,别怕,以后,就让我做你的眼睛。”
“呵……”唐斐语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哼笑。
这个时候来表深情了,不觉得太晚,而且很假吗?
她只是移植了眼角膜,可没有移植她的脑子!
盛业霆预料到了她的反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一眼窗外,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他轻声说:“外面下雪了。”
“你不用告诉我,因为我看不见。”唐斐语的语气充满了倒刺,硬生生地驳了回去。
盛业霆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只是想给她描述这个世界而已,罢了,是他不好,徒惹她伤心。
“抱歉。”他揉揉她的头发,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发现她都没有盖被子,拉过被子想要替她盖上,“你怎么光着脚坐在床上,不冷吗?”
唐斐语毫不领情地推开了他,脚也一个用力把被子蹬得远远的。
她脸色清冷,眉心紧蹙,一看就是在发脾气。
盛业霆又是心疼又是烦躁,只好把气出在那两个佣人身上,他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太太的?”
“对不起,先生……”
“太太吃药了吗?”
“还没……我们已经在准备了……”两个佣人诚惶诚恐,不明白先生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突然对太太这么关心了?
不是家里都在传言,先生太太要离婚了吗?
盛业霆的一字一句唐斐语都听在耳朵里,她冷冷地发笑:“盛业霆,你现在不用对我假惺惺的,你这份愧疚,留着给你的小云吧。”
事到如今,盛业霆的心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他之所以突然像换了个人,不就是因为愧疚吗?
他才不是真的关心她,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