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要摇摇欲坠的宫门,在几声厉吼下,终于缓缓地打开了。当看到那飘浮着“夏”的旗帜,以及众人簇拥着的镇国帝姬时,那守宫之人方才含泪跪下,高声欢呼。
来到帝宫的含元殿,秦书册已经恭候在那里。那布满血迹的地面,还没有清洗。秦书册那一身的血衣,也没有换去。
夏裹下了马,来到秦书册的跟前,在说:“公公,我回来了,不晩吧!”
“不晚,不晚!”秦书册行上一礼,便伸手抚向夏裹的脸:“奴才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你呢?”
“公公,你说哪里的话?”夏裹跟随着秦书册往含元殿走去。“不是说好了,将来,你得由我养老送终吗?”
“奴才记得,”秦书册领着夏裹往前走着。“只是你不知道,才刚那场硬仗,所有的人都几乎绝望了。毕竟你的驸马爷参入到其中了,谁也不知道你在哪儿?”
“呵呵,”夏裹不由得笑了。“我能在哪儿?不正是在赶往京城的途中吗?”
“帝姬,”突然,秦书册伸手抓住了夏裹的手。“你得做好准备!大长帝姬,给陛下和殿下都下了毒药,要绝帝王家的承嗣!”
这话让夏裹也禁不住趄趔一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将她碎尸万断。”
“这个,想来陛下是会答应你的,”秦书册紧紧扶着夏裹,在低声说。“帝姬,只是这样一来,你也该将过去不忍心了结的事了结掉了。”
“公公,说的是!”对此,夏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避了。
这是一间斗室,夏裹独居于此。春天花开的季节,开启窗户,让温软的东风漫进来,烷洗沉积一冬的陈腐气息,也带走郁积于脚间的落典。
桌上几盆草本花,芳香远播,惹来几只寻香的蝴蝶。它们在花盆上环绕飞舞,然后伏上花蕊,翁张着雪白的翅膀,采撷花粉。
看着这有花有裸的小世界,夏裹满心愉悦。蝴蝶们盘植一会儿,便不辞而别。眼看普它们砚然而去一丝佣怅袭上心头。只剩下一只白蝴蝶了,它向窗口翩飞。
夏裹奔到窗口,倏然阂上窗户,切断了它的归路。它撞在玻瑞上,找不到出口,便折身回来,在花瓣上稍作休憩,又向窗外飞去,第二次吃了闭门费。
它无奈地落下来,在玻璃上迅速地爬行,努力找寻着出口。可是忙乎了好长一段时间,面前依然是冷冰冰的玻璃。
它彻底绝望了,渐渐地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夏裹坐在床边,静静地观着着。
。一只多么美丽的白蝴蛛呀,它有两枚对称的雪白翅羽,像掀开的崭新书页;纤长的身子,轻敷些白粉;两点谷粒似的眼眸,晶莹闪亮;一对墨黑的触须,八字儿分开。
是的,它的确很美,堪称蝶中美人。在这孤寂的小室,是这只白蝴蛛的叩访,捎给她春天的消息,带给她大自然的生机。
就让这小生灵留下来陪伴也吧,反正这小室的空间,足够它萦绕飞翔;这盆上的花朵,足够它维持生命。这样想着,她便关上房门,朝外走去。
一场宫乱的过后,就是无尽的杀戮。这是敢玩这场游戏者所应付出的代价。要么。功成万应。要么,就是身首异处。这也算得上这个时空最为高昂的赌局了。
“裹儿,”贳帝看到身穿铠甲的女儿,不用看她腰下悬挂的宝剑,都能闻到从那儿散发出的阵阵血腥之味。“大长帝姬不愿意服下鸠酒,说她罪不致死。”
“不知阿父有何决断?”夏裹冷冷地说。她也在对贳帝的仁善感到不耐烦了。
“连旭之都能赦免,”在女儿咄咄逼人的眼光下,贳帝有些畏缩了。“大长帝姬毕竟你的帝姑,也应该……”
“她让夏氏绝了嗣,”夏裹气得紧握手中的宝剑。“就是祖神,也饶不了她。阿父若敢赦免她,难道就不怕先帝们从帝陵中爬出来责骂你。”
“不是还有耀儿吗?”贳帝喃喃道。“夏氏还没有绝嗣。”
“你——”夏裹只得用手去感觉宝剑的锐利。“阿父,大长帝姬的事你不要插手了。另外,告诉长孙昭仪,连女帝我也不会放过了,更何况一个大长帝姬。”
“哦,哦哦!”见到女儿气得发黑的面孔,贳帝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说实话,对于那场宫闱之变,他虽然惊吓不少。但却没有帝太子受到的打击大。毕竟在他的心目中,夏耀也是夏氏的男嗣。瞧,这心偏得已经没边了。
到了帝姬府的门口,夏裹才猛然想起了那斗室里的白蝴蛛。不知它飞走了没有,如果没有飞走,也不知它能否存活下来。
来到卧室的门口,稍作镇静,轻启门扉,呀!白蝴蝶还在。它伏在琉璃上,看着窗下花园里五颜六色的花世界,看着窗外一碧万顷的原野。
夏裹没有惊动它,轻轻地阂上门扉,回身躺在床上。由于杀戮繁重,她很快进人梦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再着那只白蝴蛛。它依然伏在那里,依然看着窗下花园里迷人的世界,依然看着窗外无边的原野。
它一定想飞出窗外,在自由的天地之间生活,原野才是它美丽的故乡,花园才是它幸福的天堂。
夏裹觉得自己不能违背它的天性,把它封闭在这人工构筑的方框里。于是,她立即打开窗户,让它飞走。
可是,它依然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夏裹摊开手去捂它,它一动不动;她把它章在手里,它还是一动不动。原来,它已经死了。
一只美丽的白蝴蛛,死了,死在一个喜欢它的人的手里,干枯成了动物的标本。夏裹的心一阵痉李。
可是,她不相信它会死。它那么美丽,美丽的事物应该永驻人间,怎么会死呢?她要把它放飞,于是扬起手,轻轻地把它抛向空中,自言自语着“飞吧,飞吧”。
可是它没有扇动翅膀,被一脉有情的春风接住,级级地送到野草丛中,平静地躺下。它再也飞不起来了,永远地飞不起来了。
夏裹呆呆地望着那片野草,久久地收不回视线……由于她的原因,一个珍贵而美丽的生命夭折了,世界上又少了一朵会飞的雪花,原野里又少了一道迷人的风景。
美丽的生命是自由自在的,是无拘无束的,你给她任何形式的羁绊都是伤害;美丽的生命是脆弱的,你给她任何的伤害,哪怕这伤害是出于真攀的爱,她都会过早地消逝,任一续香魂飘向天国。
“主子,”吴一过来了。“大长帝姬,依然在顽抗。”
“那好,”夏裹摆摆手。“把她的儿孙一个个地拿到她的跟前,看她还伏不伏法?”
“是!”吴一不敢多说什么。战后好不容易获得新生的世家,再一次被这场宫闱之变打入到了尘埃。
直至这时,那些骄傲的人们才知道:握有军权的镇国帝姬,有着一颗冷酷无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