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宫廷侍者!”
正如夏裹所料,那尖细的嗓子里传出的只会是这种倨傲的话语。这才叫死到临头,浑不知。
“嗯哼,如果不杀了你,姑奶奶我的命也就要玩完了。”
小夏裹伸手掏掏耳朵。其实,她更想说:姐的胆子还是一般的大。不过,她更乐意用大声音向两位侍者下达如此命令。
“去,只留下这一个。其他的都杀了,就地掩埋,免得还要耗费银子养人,不划算。”
“是!”两个侍者听命从事。
他们操起各自的兵刃,就像剁西瓜一样地将那群卧趴在地上的随从击杀殆尽。接着,挖坑就地掩埋。
他们都是专属内廷武类的侍者,听命于秦书册。
在秦书册离开王府时,便命令他们侍夏裹为主,不再听命于他。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成了小宗姬的专有侍者。
因此,除了保护小宗姬外,无论小宗姬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得要拼命地去完成。
不过,小宗姬聪慧,考虑周到。
比如这次截杀,要杀的这些人,在内廷之中都属于文类的侍者,手抚缚鸡之力。杀光他们,对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了。
结果,小宗姬认为割鸡焉用牛刀,买来蒙汗药混在水里。结果全部药倒在地,任其宰割,着实省了不少的气力。
亲眼目睹着自己的随从一个个被宰杀,然后埋进沙土里,传旨侍者先是惶恐地惊叫,最后抖如筛糠。
这时,他只能心惊胆战地盯着小宗姬。正如他所料,小宗姬的心狠手辣,跟帝太后如出一辙,无愧于帝王之家的血脉相承。
只可惜,他来不及把这一切通知李大人了。
“秦公公跟我说过,”见到传旨侍者流露出等死的态势,夏裹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当今内廷的所有侍者,都会听命于他的师父乐公公。而乐公公是看着我阿父长大的。他为人宽厚,决不会如此栽赃陷害我阿父。”
“也就是说,没有你的允许,害得我阿父阿娘要死要活的那两套冕服,是无伦如何也塞不进那密封的箱子里。”
“显然,身为内庭侍者的你,并不臣服于乐公公。既然这样,我杀了你,内廷那边是不会找我麻烦的。而你的主子,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应该无关紧要了。”
“你,你,”传旨圣者最后牙一咬。“你别忘了,你阿父是废帝。杀了我,你阿父别想有好日子过。”
话音刚落,夏裹就气急败坏地拿着小匕首朝他的胸口捅去。
结果,捅上一刀,人没有死绝。再捅上一刀,人才断了气。对着那具尸体,宁肖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一个侍者连忙上前将尸体移走掩埋,另一个侍者则过来小声地问:“主子,怎么了?”
第一次杀人的人,应该是害怕和胆怯,而不是像主子这样唉声叹气吧?
“这匕首不锋利,”夏裹站了起来,将小匕首扔给了侍者。“得重新回炉锻造了。唉,还是什么时候有空,我亲手造出一把锐器来妥当。”
这下,手捧小匕首的侍者傻眼了:主子不会是真的要去铸造兵刃吧?
一想到娇滴滴的主子走进铁匠铺,在一群魁梧大汉中间,轮起铁锤打铁的场景,他感觉那会比自己变成侍者还要恐怖。
埋葬完所有的尸体,三个人才坐下来吃点东西。
为了追赶这伙人,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日夜不停地赶路。大人们庆幸小主子能吃苦。孩子则庆幸两个待者轻功了得,能够飞檐走壁,节约了不少的时间。
“回去后,”夏裹嘱咐着。“你们就想法子让那些暗哨和明哨都知道,有人拿着冕服陷害我阿父阿娘。”
“主子放心,”其中的一位侍者告诉夏裹。“这事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
只是临行时,小夏裹又跑到那埋葬传旨侍者的土丘上,恶狠狠地一连踩了好几脚,嘴里咕嘟道:“叫你欺侮我阿父阿娘,欺侮我阿父阿娘!”
接着,又吐了好几口唾沫:妈的,逼得姐这么小的年龄就得杀人越货。
而此时,礼王府也是一片欢欣鼓舞。因为监视王府驻军的统领,第一次来跟礼王见面了。
他要告诉礼王的是:他的这支队伍要调防,不再承担监视王府的重责了。
对于监军的职责稍微有一点儿了解的侍者都知道,这也在意味着宫廷很有可能要收回对礼王的监视了。如若那样,礼王府就变成了真正的王府,不再是废帝的囚禁之所。
对于礼王府的一切,秦书册是一无所知的。
一回到宫庭,他就感觉到师父乐棋子对内庭侍者的掌控依旧稳如磐石,并没有因为帝太后要登基称帝而出现丝毫的松动。
他也不想再向师父学习这些如何掌控内廷侍者的诀窍了。反正,他侍候的是废帝,不可能再重返这宫庭了。
凭借着师父的威望,那些同代的,地位甚至比他高的侍者们,在他的跟前也不敢耀武扬威。几个相交甚好的侍者,依旧对他非常热肠古道。
几天功夫,他就把内庭的机密打探得一清二楚。
直至这时,他才知道主子的奶娘何夫人为什么会被帝太后杖毙了。
说起来,连他都惊诧不已。你说,一个废帝的奶娘,再怎么想男人,也不能想那个敢把帝王废掉的帝太后的男人啊?
人家虽然老了,不能再侍候帝太后了。可他还是帝太后心爱的人儿啊!
你一个奶娘,动不动地跑去献殷勤,还请了媒婆上门去提亲。你这不是找死,就是做死?害得秦书册的主子连魂都快被吓没了。
这魂不是还留着吗?曾经因此前往礼王府进行传谕的那位侍者,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是个促狭鬼。所以,在到达礼王府的时候,无论秦书册如何打探,他都是一副悲戚的样子,吓得秦书册以为大祸临头,是一路扶着自家主子战战兢兢地前去聆听圣谕。
对此,秦书册是羞愧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当时那副胆战心惊的丑态,一定会让这位侍者嘲笑一辈子。尽管事后,那位侍者告诉过他,帝太后绝无杀礼王之心。
曲终人散,秦书册带着淡淡的酒味,回到了师父在宫庭的住处。不曾想,师父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他。
秦书册连忙用冷水拍拍脸,然后再上前给师父作揖请安。
乐棋子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
秦书册有些纳闷:都这么晚了,师父还要对他训话吗?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摆出一副聆听师父教诲的样子。
“听说,礼王的小宗姬将来要给你养老送终?”乐棋子慢悠悠地说。
秦书册连忙点头。
这一刻,他真想伸手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几下。为了炫耀自己老有所终,昨儿喝酒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这个秘密都给吐露出去了。
“啪!”乐棋子也是恶狠狠地猛拍了桌子一下,厉声道:“你要知道,你自打给我做弟子那一天起,就是要侍候储君,侍候帝王的。”
“你是要继承我衣钵的弟子,不是侍候帝族的卑微奴才!这个,你要永远给我记住。”
“朴嗵!”秦书册立马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
见到弟子如此,乐棋子心一软,便转换了语气:“你说小宗姬很聪慧,只是年岁太小,所以心性还没有养成?”
秦书册不知道师父为何如此问,连忙低声应道:“是!”
“哦,”乐棋子冷冷地一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叠小册子,扔向了秦书册。“你把这个看看吧!”
秦书册拿起册子翻阅了起来。
上面记录着:礼王宗姬夏裹,某日携带两名侍者,在某处截杀了奉命前往礼王府训诫的传旨侍者以及随从,无留有一个活口。尸体也处理得干净利落。
未几,册子最后还留有赞叹:小小年龄就有如此谋略,前任不可限量!
看完小册子,秦书册没有惊讶于夏裹小小年龄就要手屠众多人的性命,而是心酸不已:他才离开多大功夫,他的小宗姬就要被迫杀人了。
“难怪,”待见到弟子看完小册子后的那副沮丧神态,乐棋子不由地一乐。“你会经常埋怨小帝姬不是小帝孙。”
“如此聪慧的小人儿,帝王之家已经几百年未曾出现过了。”
“你呢,也是够倒霉了!接连侍俸了三位储君,最后竟还被赶出宫廷,去了那苦寒之地。好不容易碰上了这么一个,有可能会成为史上最明德的君主的小主子,结果却是个女娃娃!”
“师父,你老别说了!”秦书册顿时羞愧难当,含了两眼的眼泡。“弟子无能啊!”
“怎么无能?”一听到这话,乐棋子郁积在肚子的那些郁闷,于顷刻之间爆发了出来。
“不就是因为将来很有可能,要侍俸一位宗姬登基为帝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师父我,现在就得要侍俸一位帝太后登基为帝。”
“怎么,你感觉很羞愧?我已经开了头,你还怕什么?所有的羞愧、耻辱等等一些屎盆子,都得由我先兜着,你还怕什么?……”
他要把自己这些年来所承受的朝堂对帝太后掌权的不满 ,世家对女子主政的蔑视等,统统都发泄出来。
听到师父怒火的倾泄,秦书册惊呆了,嘴里还在喃喃:“小宗姬——女帝!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