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正是面对死亡,才有人类情感中某种最为神圣情感的升华——敬畏感的形成。
面对迫在眉睫的威胁,如一头逼近的老虎,或是席卷而来的洪水,人们只有恐惧,亦即畏;仰望头顶的星空,或是远处的群山,人们或许会拥有膜拜之情,这就是敬。
唯有面对死者,与朝夕相处的亲人,却眼看着他(她)成为一具躯壳,他(她)的灵性或许已升华至某个地方,此刻,尽管爱恨已去,恩怨不再,但生者对死者所有的情与爱都升华为一种神圣的敬畏之情。
人们更为尽心地呵护死者,唯恐他(她)受到伤害;更为尽职地恪守曾经许下的诺言,唯恐他(她)受到怠慢。
当然,人们心知肚明,这样的伤害或怠慢都不属于当下的世界,那当然只能属于一个神圣的境界。是的,正是直面死亡,才令人们升华至神圣境界。
正如智者所言,假如人类没有死亡,就不会有宗教;还可补充一句,假如人类没有死亡,就不会有神圣。因为神圣还涵盖宗教。
夏裹在处理兹国帝家之事时,就跟老将军廖志芝打过招呼,并得到了廖志芝的支持。剩下的仗也就由廖志芝去应对了。
然而,当把法兰西军队驱逐出兹国的边境后,廖志芝就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他急需夏裹的指导。可惜,等了好久,也不见夏裹带着人马回归。于是,他有些急了。
结果,他得到了女帝又一次残害帝孙和帝姬的消息。他着实惊骇不已。虽说他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看惯了生死。对于儿孙,他一向是爱护有佳,真想不透,女帝怎么动不动就残杀自己的骨肉,究竟是为哪般?
说实话,如果他的女人跟女帝这般对待骨肉,他早就去千刀万剐了,岂容她活于世?然而,女帝毕竟是女帝,不是他这些做臣子所能琢磨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更担心的人是夏裹。历经女帝的大智大勇,廖志芝也不再歧视女子。反倒通过这几场战事,令他觉得镇国帝姬比帝太子更适合帝位。
也就是说,他可是不在乎帝国再出现第二位女帝的。只要如此强势的帝姬登上帝位,他不愁临老归隐田园时,还能给儿孙挣得一个爵位。
所以,他也不再追赶法兰西军队,而是集合人马,朝夏裹所在的鸡鸣驿奔来。
鸡鸣驿远离人群,远离喧嚣。因为它的职责就是传递圣旨,不是六百里加急,就是大臣们的密报。它的马一出城,就要扬驰骋,马道上立即腾起万缕尘烟。人为之呼啸,车为之腾道。
它要的是一马平川的无垠,要的是无遮无拦的迅疾。不能有一点阻隔,不能有一处热闹。它的眼睛在睡梦中也半睁着,不能有一点闪失。
它跑死了多少驿马,累倒了多少驿卒,不得而知。但是,它必定是整日风烟滚滚,马蹄得得,人吆马嘶,不得安闲的。
当年,兹国的铁骑,一路东上的时代雄风早已成为历史,惟有鸡鸣驿这个小小的驿站,保存着兹国那开国帝王的马蹄痕迹,与兹国的国都,一起构成兹国英雄的传奇。
当时,它只不过是个帐篷,后来大夏帝国派兵强要了过去,发展到拥有150名驿兵,加上后勤人员,共三四百多人的大型驿站。
再后来,修墙筑城,设东西两门。自有城墙始,它已经越过了几百年时空,发展成占地十几万亩,有驿丞署、驿馆院、马号、驿仓、校场、店铺、驿学、庙宇,纵横五条街道的重镇。
出鸡鸣驿城的东马道,自古就称为“上谷干道”,是东经居庸关去燕、冀,西到大同、西域,南通紫荆关,北达库伦、白熊的必经之咱。
在这里,曾经举起过多少刀光剑影,点燃过多少风火狼烟。有一年,兹国国都占领,兹国的帝王曾与大臣们仓皇出逃,向大夏求救,途中就在此城住了一夜。
据说,在那个提心吊胆的夜晚,鸡不叫,狗不吠,比平时睡得都实。唉,真不知这是它的荣耀,还是它的耻辱?
夏裹之所以驻扎在这儿,是为了防止女帝突然给廖志芝下令,以十五万人马碾杀她五万人马。她能就此地理优势,转道突围,回到漠北,伺机潜伏再起。
所以,当听到廖志芝带着十五万人马前来投奔于她,这可就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她的几百门大炮都已经上了膛,就等着廖志芝派人前来叫阵。
直至她看到廖志芝带着十几个亲兵,来到她跟前,向她行礼,她都感觉是在梦中。而在崔旭之的眼中,这就是“天命所归”的真正含义。
当然,面对着旁边娇艳夺目的妻子,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深刻领会“徐徐图之”的最深内含。
前世,身为安国帝姬的妻子,除了娇横无礼外,就是时刻妄想着如何做那“帝太女”的美梦。今世,手握重兵的妻子,身为镇国帝姬,却对帝位有胆怯之心,真是两种鲜明的对比。
不过,崔旭之伸手握住夏裹的手:他更喜欢今世的妻子,想和她携手到白头。
“老将军,”尽管心中诧异,但夏裹表面还是一派平和。“战事如何?”
“按照帝姬的指示,” 廖志芝的神情也是一脸的笑容。“终于将这帮异族人驱赶出兹国边界之外了。”
“哦!”夏裹一怔。
于是,她领着廖志芝来到自己的住所,展开兹国的舆图。由廖志芝开讲,她带着耳朵聆听,她离去后的那几场战事,廖志芝是如何开展和进行的,成效如何……
听完后,夏裹不由地站了起来。她看着廖志芝指出的那把法兰西军队驱逐出的地点,眉头皱起:“老将军,你还是应该趁胜追击啊!不然,他们只要恢复元气,随时还有可能卷土重来啊!”
“哦!”廖志芝似乎料到夏裹会如此一说,是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们只要把这些异族人驱逐出兹国边界就行了。至于后来再发生什么,那就是他们的兹国的事,与我们无干。”
“反正,我们出兵时,女帝御旨只是要我们把这些异族人驱逐出兹国边界之外,并没有让我们消灭这帮异族。所以,再有异变,那也只是天意……”
夏裹一听,再一想,不由得笑着点点头:“那也是。你我都是奉旨行事。所期再有什么,也与你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