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一样,沿途一马平川,大路朝天,全没有张至曾妄测中的颠簸和尘土飞扬。中途经过了许多以“堡”命名的村庄,如“刘家堡”、“李家堡”、“永庆堡”等。
车窗外吹进田野的风,带着丝丝清凉和炊烟味。夜色如涨潮般地,悄悄降临。
忽然,车窗外平坦的原野上冒出一列卧龙般黑黝黝的剪影,在树间闪烁隐现。马车夫说那是城墙。
这一刻,张至曾的心突然躁动起来:漠城到了。
进了城,都天黑了,依旧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全然没有一点西北重镇的安静味道。恍惚之间,甚至让人感觉来到了京城的夜市。
越是临近礼王府提出举办的“玉雕节”,漠城的夜晚也就越是变得喧哗。张至曾看了看旁边在闭目养神的夏裹。
自打他来到这漠北,就听到了无数关于这位小宗姬的传闻。初始,他以为是人们为了巴结礼王夫妇,甚至为了追捧女帝,而随意捏造出来的谣言。
然而这次,他随礼王亲往那漠北的盛粮之地,目睹着那漠北的盛粮之地完成了向江南鱼米之乡的完美转变……
几个偏远的乡村因为河道的疏通,固定码头的建起,将由乡村向重镇进行转变,他相信再过几年前往那里,乡镇建设将日趋完善,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漠北又一个重镇……
而这一切,都是由身边的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宗姬着手兴建起来的。如果她不是宗姬,而是帝孙,那将是一位多么完美的储君,未来的大夏最差也能迎来一位中兴之主。可惜啊……
这让他想起了初绪继的抱怨:祖神是不是对大夏的碌碌无为发怒了,把赐来的中兴之主化为了女儿身?
张至曾再瞧瞧夏裹,感觉上跟女帝的长相并不相同。虽幼却是嫡,身份的高贵,收作学生却也没有什么不妥,唯一叹息的是:可惜不是男儿之身。
马车一直往北走,灯火越来越稀。往街的深处走,离热闹的人群渐远,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张至曾嗅到了一丝迎面而来的神秘而纯和的气息。
朦胧的夜色中,两旁屋顶高悬,檐牙高啄,在郎月的天幕映衬下更加轻盈挺秀。
穿过一个街口牌坊,路面变成了石板路。清一色的铺面一家紧挨着一家,但此时都关门歇息了。门外的布幌子静静地垂着,什么“甜食”、“玉琢”、“车御”、“推光漆器”等等。
它们似乎在回味着白天街市的红火与兴旺。
再转过街角,王府的大门便呈现出来了。中门已经大开,里面也是灯火辉煌,显然是在等候他们这些人的归来。
侍夏裹休息好,那三支商队的领头侍者就过来找她了。
或许都是尝够了没有粮食的滋味,三支商队带回来最多的货物就是粮食。这三支商队之所以回来得晚,无一因为是赚得银子太多了,不敢带回来。
如果全部用来买货物,又找不到足够的马车来装运。最后,他们竟学着夏裹用银子做马车的那一招。当然,马车他们做不起,可装货物的箱子他们做得起。
听到这儿,夏裹不由得去看看那两个人才拿得起来的箱子。乖乖,四个面都有夹板,里面包着银块。下面干脆就用银子做底板,不担心暴露。因为谁不会有闲心爬过来看箱底。
“你们一共带回来多少银子?”这下,夏裹不得不问了。
“启禀小宗姬,”三个商队的为首者互相望了望,推出一人回答。“一共有二十万两。”
这下,一旁的秦书册有些站立不住了。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三位领队各自从他的跟前领走了三千两银子。好家伙,拿着九千两出去,除了货物,还带回了二十万两。
这哪里是去赚银子啊!分明就是去抢银子。想想李家,秦书册觉得就是去抢劫,也抢不回二十万两银子。
“你们是用的什么法子赚得这么多的银子回来?”秦书册显得有些迫切。他似乎也想向夏裹要个三千两,出去闯闯,看能否也赚回二十万两。
“就是小宗姬给我们写的那些册子,”其中一位领头人便回答说。“我们去的那些地方,有好多东西在当地一文钱也不值。”
“照着小宗姬在册子上介绍的法子,我们自己不花钱买来加工制作,再高阶卖出去。这样,连本都不出,赚得自然也就多了。”
“我也是,”另一位领头人也如此说。“这样东西在这块地儿不值钱,到了另一地儿,稍微做得好看一些,就能卖出大价来。银子自然也就越赚越多了。”
“不过,我们跟小宗姬还是差了一些,一直没有办法使用空手套白狼。”
“得了,空手套白狼,”夏裹摆摆手。“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里面的名堂多着呢!既然你们弄回来二十万两。按规定,把二十万两交给账房后,账房就要返还你们六万两。”
“你们把这些箱子拿到账房去对账,然后再来找我签条,就能领走那六万两银子了。好家伙,你们出去一趟,就把棺材本捞回来了。再出去几趟,就能开创出一份家业来了。”
“这都是因为小宗姬你英明的指导啊!”三个领头人连忙拍起了夏裹的马屁来。
很快,三个商队出去一趟,用九千两赚回了二十万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礼王府。
张至曾听到后,连连摇头,叹息道:“识人之能,是明君基本之职。种田,治世,识人,明君之质集于一身,只可惜是个女儿之身。”
礼王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洋洋得意地跟初绪继说:“看看,九千两能赚回二十万两。那马车之技交给你们初家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赢利的消息啊?”
“唉,”初绪继叹息连连。“这车做出来了,可就是卖不出去啊!价钱低了,就赔本。价钱高了,没有人买啊!”
“那你怎么不去找裹儿想想法子?”礼王笑着问。
“她不在王府,我又是长史,不能离开王府,”初绪继不带好气地说。“你说我到哪儿去找她啊?”
“她这不是回来了吗?”礼王有些幸灾乐祸。
“我这不跟你聊完了,”初绪继无可奈何地说。“就要去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