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师德再接再厉,又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他开始写密信给女帝,提醒女帝一定要小心防范李平肆。
女帝认为娄师德太过谨慎。
娄师德就煞有介事地说:“陛下,以微臣之见,魏王的地位的确太高,权力太重。陛下试想,在皇家,连父子都可以反目,何况姑姑和侄子?难道陛下真的不担心帝权旁落吗?”
女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她对自己的骨肉是千防万防,怕的就是帝权旁落。不曾想,却疏忽了自己的侄子。
如今,李平肆也是入阁拜相,又和朝堂上的诸多臣子称兄道弟,还一心想当帝太子,难道不比老老实实的夏贳更危险吗?她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
很快,李平肆就被降职,排挤出了内阁。就这样,他不但没有捞到帝太子的位置,反而还失去了宰相之位,真可谓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李平肆当然不会放过娄师德。于是,他带着李家人在女帝的耳边不断告状。
女帝知道他的意思,不耐烦地说:“娄师德如此尽心尽力,是在为我分担国事。”
然而,李平肆说得多了,就让女帝渐渐地对娄师德有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同时,娄师德也的确有一些女帝不喜欢的地方——他虽然正直敢言,但在某方面却有些专断。更何况他就储君一事对女帝是劝来劝去,摆明了倾向于夏家,这更让女帝不悦了。
很快,又有一些酷吏诬告娄师德,并把娄师德再次抓进天牢,判了死刑。女帝又把死刑改为流放,远远地打发了娄师德,以换得耳根清净。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李家人和拥夏派的大臣有来有往,不分胜负。
然而,储君之人选始终是大事。
这让女帝日有所思,夜里也做着奇奇怪怪的梦,难以安睡。
一天,她对赵之涣说:“国老,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棵李子树,树根断了,怎么样也活不起了。”
赵之涣立刻接口:“陛下,这个梦不简单,陛下试想,梦到李子树——‘李’可不就是陛下的姓氏吗?这正是代表陛下您自己啊!”
女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继续问:“那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之涣说:“根要断了,不正代表陛下仅有的帝子,可能要遭遇危险吗?陛下啊,你得把礼王接回来了。不然,他再有个什么不好,你也就玩完了!”
女帝对赵之涣如此解梦的方式,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赵之涣的话的确有道理,她想得越多,就越是游移不定。
不过,赵之涣请立夏贳为储君,还是颇让女帝觉得这位老臣的确尽心。
毕竟,夏贺逼宫的闹剧发生还没有多久。敢再提请前任废帝为储君,是要冒着触犯女帝的风险,稍不有慎,就有可能有灭族之祸。
对于朝臣们来说,立谁为储君不重要,只要姓夏,不是李家人,他们就欢天喜地。赵之涣综合多方面的考虑,请立夏贳为帝太子,朝臣们也认为这是最妥当的办法,都支持这个主章。
然而,女帝依然沉默不语。她还是要继续考虑。
赵之涣的劝说不见效果,满朝文武的大臣们都不得不为这件事揪心。见女皇迟迟不肯发话,更多的人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其中,就有用几句话把好几个酷吏送上断头台的吉顼。吉顼没有像其他大臣那样苦口婆心地对女帝说教。这一次,他想到了一个拐弯抹角却又非常有功效的办法。
他盯上了女帝后宫的爱宠。
章程面如冠玉,气质文雅,是个世家公子,兼之能够写诗作赋,很得女帝的宠爱。他的哥哥章易不仅长相俊美,而且在朝堂之上,也不轻易得罪人,便笼络了一些臣子。
同时,这两兄弟还擅长炼制丹药,女帝服下后身体大好,白发变黑,精神矍铄。于是,她又有能力搜寻更多的男宠。
赵之涣看到女帝越来越对自己的私欲放纵不羁,没完没了地招纳男宠,朝臣们都不好说什么。他只有硬着头皮找女帝谈话,希望女帝为了国家的体面和自己的名誉,稍稍收敛一下。
女帝一向敬重赵之涣,所以也不认为赵之涣这是对她的不敬。她也有些心虚,只得对赵之涣说:“我早年生育频繁,又操劳国事,一直以来血气亏损,服了很多药物都不见效。”
“太医说应该阴阳调和,以培根本。我本来以为他在胡说,但试了试,效果真不错,你看,我连牙齿都重新长了一颗。”
说着,女帝还章开了嘴,给赵之涣指指她新长的牙齿。
赵之涣一看,女帝还真的长了新牙,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女帝对章家兄弟益发宠爱。这样,章家兄弟炙手可热起来。不仅李家人忙着讨好,不少朝臣也急着与他们拉关系。于是,章家兄弟也飘飘然起来。
只可惜这两个人都不是家族的长子,只能按着纨绔子弟的模式进行培养。所以,都是空有着外貌的花瓶。有时候,他们也害怕哪一天女帝撒手而去,自个儿的下场凄惨。
就在这时,吉顼主动找两兄弟喝酒谈心。
他是一边举杯一边叹息:“章家的两位儿郎,我真为你们担心,你们得到这么高的位置,并非凭借什么功劳,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忌妒你们,对你们恨得咬牙切齿,你们今后可怎么办?”
这番话尽情尽理,很是触动了两兄弟的心肠。他们也流下了眼泪。
章易之说:“您说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吉顼说:“想要长久地保持地位,就需要立下功劳。如今,礼王就在漠北,若你们能说服皇帝重立礼王。你们就是迎立的大功臣,礼王宅心仁厚,怎么会忘记你们的功劳呢?”
“这不是最好的保身之道吗?”
章家兄弟如醍醐灌顶,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吉顼。
当天晚上,章家兄弟就开始对女帝猛吹枕边风。
女帝当然清楚章家兄弟不会有这等的见识,但不得不又一次感叹:原来朝臣们心中如此惦记着夏氏王朝,李家人继位会是根本不得人心。
她再再想想李家那些扶不上墙的子弟,尽是阿谀之辈奉承之徒,真才实干的根本没有几个,让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继承了江山,大臣们肯定不愿为之尽忠,百姓们肯定不愿为之效力。
如此一来,李周的名号至多又能维持几天?难道她一生的辛苦,就要留给这样一群废物吗?
冬天是适合思考和休息的。凛冽的空气,让人的脑袋清醒,一口气吸进腹内,清爽醒人。飘扬的雪花,则让人的情绪悠扬,飘飘洒洒,横无际涯。
然而,一个人走得快,就会催逼着所有的人加快行走。人类不断地劳作追赶,就换来了物质生活的不断提高。这个提高,让人安逸,也让人懒惰。
所以,即使在温暖的宫殿里,依然能感到无尽的冷漠和孤单在蔓延,同殿外那些寒冷的空气一起蔓延。
“乐棋子,”女帝开始叫唤起来。
“老奴!”乐棋子连忙过来应声着。
“镇国帝姬和夏王是否起程进京了?”女帝在悠悠地问。
“未曾!”乐棋子也是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来。接着,他又解释着:“听说漠北的雪下得特别大,好多地方都封山了。他们可能是打算着过完年,再起程吧?”
“唉!”女帝长叹了一声。“再下一道旨意,催他们尽快起程进京。”
“是!”一旁的女官连忙应了一声,提笔写下这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