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春,属于绿茶,故乡就在江南太湖的洞庭山。洞庭分为东、西两山,洞庭东山宛若一方巨舟伸入太湖半岛,洞庭西山则是一座屹立在湖中的岛屿。
太湖碧水,烟波浩淼,东西洞庭山均为果茶间种。茶树与、桔子等果树交错相间,枝叶相连,根脉相通;从果树枝叶中透过来的稀疏阳光,浸透着花果之香。真是“入山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百里醉”。
但凡品饮过碧螺春的人,都不由会被它嫩绿隐翠、叶底柔匀、清香幽雅、鲜爽生津的绝妙韵味所倾倒。
名如其茶,碧螺春这雅韵十足的三个字又是从何说起呢?说起它的名称,碧螺春先前的名字很古怪,叫做“吓煞人香”。
只要有闲暇,夏裹便与崔旭之聚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听琴,而是品茶。这是新贡的碧螺春,崔旭之甚爱之。所以,亲自泡于夏裹品之。
“这碧螺春,名若其茶,色泽碧绿,形似螺旋,产于早春。外形条索纤细,茸毛遍布,白毫隐翠;泡成茶后,色嫩绿明亮,味道清香浓郁,饮后有回甜之感。”
崔旭之边将泡好的茶盏递给夏裹,边详细地述之,并赞道:“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花香果味,鲜爽生津。”
“洞庭碧螺独特的花果香,主要是因为它生长在果园之中,并且接受了洞庭特有水土的滋养。其他碧螺春是没有清香和果香的,只有沃土气和青叶气。”
“哦!”听到崔旭之如此称赞,夏裹不由得细细品尝之,顿觉有一种甘甜、清凉、味醇的感觉,回味悠长。
尤其是看到碧螺春投入杯中,茶即沉底,霎时“白云翻滚,雪花飞舞”,清香袭人。
茶在杯中,观其形,可欣赏到犹如雪浪喷珠、春染杯底、绿满晶宫的三种奇观。
饮其味,头酌色淡、幽香、鲜雅;二酌翠绿、芬芳、味醇;三酌碧清、香郁、回甘,真是其贵如珍,宛如鉴赏一件工艺奇珍,个中妙境,可遇而不可求也。
“如何?”见到夏裹已饮下三杯,崔旭之不由问道。
“甚妙!”夏裹一笑。不过,她很快愁起眉来。“崔郎,我成不了这碧螺春。”
“呵呵!”崔旭之不由得大笑起来。他点点夏裹的翘鼻:“你啊,成不了叶,只配为树。”
“哦,”夏裹不由得靠向崔旭之。“那我成了树,你又会是什么?”
崔旭之不由得揽住了夏裹,遥望星辰:“你既成了树,我自然也要变成树,与你相伴相依。”
听了此话,夏裹不由得迷蒙。
恍惚之间,她回到了前世,看到那条马路的两旁,一棵树爱上了另一棵树。
那是一个春天,这条马路刚刚修建完工,他们被从不同的苗圃同时运送到这里,而后他们又有幸站成了今天这样一个位置:彼此相向,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那条马路的宽度。
只要一睁开眼睛,他们就在对方温柔的目光里彼此欣赏、相互凝视了。
他们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初初相遇的美丽日子。
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会在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的掩映下互道晚安。等到翌日黎明,他们又会伴着第一声清亮的鸟鸣同时睁开眼睛,开始新的一天。
日子就这样在周而复始中飞逝,几年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
她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更加显得玉树临风。在上千次的默默注视与倾心交谈后之后,他们终于相爱了。
现在,在精神上他们早就合二为一了,空间上的距离,仍然只是那条马路的宽度。
为了能够离得更近一些,他们拼命的吸收着水分和养分,用来增加自己的身体,伸长自己的手臂和根须。
可是,那条马路的宽度,似乎注定成为了他们永远不可超越的极限。他们的根须总也无法相互缠绕,他们的枝条和树冠也不能够彼此连接。
即使在有风的日子里,他们也还是无法达到亲密无间。曾经,他们有两根枝条是那么的接近,风一吹,最前面的叶片都可以相互摩擦,发出欢快的声响了。
可是,就在他们天真地以为可以就此牵手的时候,一把锋利的锔子切断了他们的枝条。在园林工人看来,他们这么做是不规矩的。
巨大的惆怅和悲伤使他们开始怀疑,中间的那条马路究竟有多宽。
在北方的夏季,天气总是变化无常的。
七月,骄阳似火,蝉在他们头顶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炙热的阳光烤得那条马路散发出难闻的沥青。
他怜惜得看着她卷曲的叶片和痛苦的表情,他多想用自己的身体来为她抵挡毒辣的阳光啊。可是,因为有中间的那条马路,他不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片乌云飘过他们的头顶,紧接着就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不给他们一点点准备的时间,豆大的雨点就利箭般地斜射了下来。
他疼爱地看着她在雨中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知道,那顺着叶片淌下的,分明就是她痛哭的泪水。这个时候,他是多么想把她揽入怀中,用自己厚实的肩膀为她挡风遮雨啊。
可是,因为有中间的那条马路,他不能。
这个城市的秋天总是突如其来的,瑟瑟的秋风吹却了他们盛夏的繁华。叶片渐渐地由绿转黄,而后便是憔悴、凋零……
阵秋风吹过,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那是他们再一次互诉衷肠。
她看到他轻轻地从头上采下一片最为金黄的叶子,然后悄悄地放在身旁。它就在他的脚下啊,她甚至知道,那正是他每年都必定要写给她的一封情书。
她是多么地想马上就弯腰把它拾起,然后捧在手里大声地读给他听啊。可是,因为有中间的那条马路,她不能。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虔诚地执着地相爱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许今生根本就无法相依相偎,却永远都不离不弃。他们不相信命运的残酷,他们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在他们,每一道深情的目光,都是坚持到底的勇气’每一句真心的倾诉,都是长像厮守的誓言。
如果哪天,你有幸在这个变幻莫测的都市里,看到了这样的两棵树:他们虽然隔着马路,却把身体使劲地贴向对方。
那么,站在树下,闭上眼睛,你就会听到,那是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爱情高歌。
“裹儿,裹儿!”就在迷糊之中,夏裹听到崔旭之在耳边呼唤自己。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瞧到对方那忧虑的眼神,夏裹不由得扑进他的怀中,就像幼时那样,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这样,崔旭之更加焦虑起来:“好裹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夏裹在细细地感受着这种温暖。“只是做了一个梦!”
“哦,”听到这话,崔旭之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