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再次向军务之臣敞开。这次,帝国的军务大臣们终于看到了他们最想见到的一位帝族之人——镇国帝姬。
只见她双目微闭,静静地立在离女帝最近的位置上。那身着帝族子弟特有服色的装扮,让大臣们恍若看到了一位年少的储君,已经开始在帝国的政治舞台上登台亮相了。
这次的朝会依旧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强大进犯之敌。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同意夏裹提出的,在荒漠对抗来犯之敌。
而能率奇兵能够战胜这强悍的敌寇,除了镇国帝姬再无第二人。
结果,夏裹当场拒绝,理由是:父母安在,不远游!
这下,众大臣们和女帝都被怔住了。
此时,吉顼跳了出来。
“陛下,”他跪下恳请道。“请将礼王迎回京城,册立为储君!如此,帝姬当为父国远往荒漠。”
于是,所有的大臣们都纷纷走出臣班,赞同吉顼的意见。当然,除了李家的人。可惜,能参加这次朝会的人,李家只有一个——李宗肆。人少,无威啊!
“好吧!”看到夏裹也是流露出一副颇为心动的表情,女帝不得不同意下来。“那就拟旨,宣礼王回京。”
就这样,一个看似很普通的朝会,终于让所有拥夏的大臣们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夏氏唯一的帝子夏贳终于能回到京城了。
“谢女帝!”连夏裹都不得不跪倒在地,叩谢不已。“吾当誓死护卫帝国!”
“起来吧!”女帝摆摆手。“裹儿,你要记住,这个帝国不仅是帝阿母的,也是你的。”
听到这话,夏裹有些想吐血。
而在场的大臣们,又不得不开始联想翩翩了:该不会将来又要出现一个女帝吧?
吉顼,其实也在酷吏名单之列。
但是,他先恭敬于李氏,后转而辅佐夏氏,对女帝还政于夏氏是有贡献的。
许多年前,吉顼的父亲——易州刺史吉哲受贿当斩,吉顼将两个妹妹送给李平嗣,请他搭救父亲,自此与李家子弟熟识。
吉顼身材魁梧且有口才、性格阴毒,与其他人大兴刑狱,官至左台中丞。但是,洞悉了女帝心理的他,后来转向了夏氏。
他与章氏兄弟有私交,兄弟俩眼见女帝日渐衰老,开始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于是问计于吉顼:“公兄弟承恩既深,非有大功于天下则不全矣!”
吉顼趁机建言:“今天下士庶咸思夏家,礼王既在漠北,帝储又亡,主上春秋既高,须有付托,李氏诸王,殊非属意。明公若能从容请建立礼王及皇嗣,以副生人之望,岂止转祸为福,必长享茅土之重矣!”
问计赵之涣,赵之涣也如是说。
章氏兄弟于是拿定主意,时常向女帝奏请迎还礼王。
女帝召吉顼询问此事,吉顼说:“礼王及帝嗣皆陛下之子,先帝顾托于陛下,当有主意,惟陛下裁之。”
女帝遂迎还礼王。
然而,礼王虽被迎还京都,但储君之选仍然悬而不决,半年就这样过去了。
不久,女帝又特置控鹤监,吉顼被选为供奉,与女帝和章氏兄弟的关系非同一般。不久以后,他便迁为天官侍郎同平章事。同年底,他就拜为宰相。
吉顼向礼王的靠拢,引起了李氏子弟的诸多不满。吉顼见礼王势成,在李氏子弟面前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有一次,吉顼与李歇宗在殿内争论各自功劳大小。
李歇宗身材佝偻矮小,吉顼对他充满蔑视。其倨傲无礼之状连在场的女帝,都看不过去了:“在朕面前犹卑我诸了,他日安可倚靠!”
事后,女帝以驯服烈马“师子骢”,启用匕首、皮鞭、鸠酒的事件来严重警告了他。
然而,吉顼终究是没有读懂女帝的心思。他只看到了晚年的女帝日渐看重母子亲情,却忽视了女帝同样重视李氏家族的血脉和地位。
像他这样本性阴毒、见风使舵的人终于因为揣测有误,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李氏子弟联合揭发其弟冒官,吉顼遭连坐,被贬出京城,为地方县尉。
临行前,君臣最后一次对话颇有深意。
吉顼:“臣今远离阙庭,永无再见之期,愿陈一言以进!”
女帝:“赐坐。”
吉顼:“合水土为泥,有争乎?”
女帝:“无。”
吉顼:“分一半为佛,一半为天尊,有争乎?”
女帝:“有争矣。”
吉顼:“臣亦以为有。宗室、外戚各当其分,则天下安;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犹为王,此陛下驱之,使他日必争,两不得安也。”
女帝:“朕亦知之,然业已如此,不可如何!”
这番对话透露出女帝复杂矛盾的心境,她是希望宗室、外戚能够两全的。而实际上,她为此也一直在努力。
朝堂上的一片混乱,夏裹并不放在眼中。她更关心的是,阿父在京城能否呆得下来。军务授课已经完成,那些封疆大吏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各自的镇守之地。
礼王的进京,对于拥夏的大臣们来说,绝对是惊天的喜事。所以,每天都有臣子和女眷前来拜访礼王夫妇。
然而,对于女帝一直不册封礼王为储君之事,众大臣们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尤其是一些拥夏的重臣纷纷受到女帝的责难,甚至还有的被贬出京城。
尽管如此,每天依旧还是有不少的大臣们上奏女帝,请册封礼王为帝太子。
礼王似乎把这些看得很淡。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女帝赐给他的王府里,哪儿都不去。即使有时,女帝也召见他进帝宫。他也只是女帝说什么,他就答什么。女帝不问,他也就什么话也不说。
母子俩个有时候就这么僵硬着。只有大长帝姬还能插话打浑一下,其他人都不敢在这对母子面前多说一句废话。
弄得女帝只能对赵之涣说:“礼王过于宽厚,实非仁君之德啊!”
“陛下威武,”赵之涣则从容答道。“礼王仁厚,当显补之,可让后世知陛下之仁德!”
结果,女帝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礼王的回京,对李家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一连几天,李家好几位老人接连而亡,都直呼:“礼王要灭李家。”
赵之涣等人则讽之:“小人忧天之举,可笑!”
一时间,女帝也陷入了两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