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是大自然赋就的千古诗篇,在岁月的沧桑中,栉风沐雨,诗意漫天。一棵棵的树,就是一首首隽永深邃的诗,耐人品读。
夏裹带领着一支人马催马扬鞭穿过这片树林,再完完望去,在连绵的群山间,一个难得一见的低洼处,酷似一个小盆地,树阴间隐隐露出几角房屋。
这就是初昌之所说难以驯化的百越几个部族之一。
缠绕在大山的躯体上的凌乱的白带子,就是这个部族的祖祖辈辈用厚实的脚板踩出来的路。如此多的住家,就在这小小的盆地中,依地势随便散乱地住了下来。
这儿虽然是山区,却不是书中经常描绘的“山清水秀”的那种,听说干旱时常困扰着这些贫穷的部民们。
孩子从小时候就从父母那里学会了将水重复利用。“水比油贵”,对于这个部族的成员来说,一点也不夸张。
夏裹夫妇走进这个部族时,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跟着父亲出来挑水。这个部落的唯一的一口水井,在离部落两里多的深沟里。
父亲年轻,身材高大魁梧,挑着两只几乎有孩子高的大水桶,在孩子的前面健步如飞。
小路两旁的山坡上,树木的叶子已经很绿,一些野生的桃树、梨树、杏树,花开得正艳。四周很静,树间小鸟的叫声越发清脆,花丛中蜜蜂的嗡嗡声清晰地敲打着耳鼓。
孩子的心头也染上了浓浓的春意,跟他的父亲一起顺着近乎直角的陡坡下到了井台边。
崔旭之牵着夏裹的手,远远地跟着那对父子俩,似乎在回味着他与孩子有可能出现过的前世今生。
在那青石砌成的五尺见方的井台上,立着青石雕成的支架,架上是木头做成的水桶般粗的辘轳,两指粗的井绳缠得很厚,手柄磨得很光滑,井台边长着一棵古柏。那种古朴的美让人难忘。
就在孩子好奇地观望之际,父亲已经熟练地拴好了水桶,绞动了辘轳。伴着吱吱哑哑的声音,水桶下到了水里,咕咚一声灌满了水,父亲又不紧不慢地往上绞。
深井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让孩子很害怕,可又很想看清楚它。所以,孩子站得远远地探头看去,只见井口下几尺的井壁,满是潮湿的青苔,往下还是一片漆黑。
就在孩子正出神凝视,水桶已出现在井口,父亲绞上来了满满的泛着银光的清水。
原来如此简单!于是,孩子想要试一试,父亲微笑着同意了。
父亲帮孩子拴好空桶,放到井口,叮嘱孩子抓好手柄,脚下踩稳,才把手柄交给了孩子。
孩子小心翼翼地转动辘轳,竟然顺利地将桶放到井里灌满了水。可要往上绞时,发现刚才没什么分量的辘轳,突然沉如巨石,孩子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绞上。
父亲笑着接过手柄,挥动粗壮的手臂,绞动了辘轳。孩子站在一旁,抬头看着父亲,这才发现父亲已是满头大汗。
阳光下,晶莹的汗珠顺着父亲那粗黑的脸颊往下淌。但父亲的神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微笑着。
随着父亲的绞动,辘轳也有节奏地吱吱哑哑地欢快地叫着,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山沟里。
孩子不解地问:“阿爸,你不累吗?”
父亲回答:“只要井里有甘甜的井水,累算什么?”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直到这对父子俩把水挑进了部落里,夏裹才跟着崔旭之重新踏进这个部落。
部落的族长很快率人出来迎接。当发现夏裹如此年轻,头发苍白的族长,脸上不自然地流露出怠慢的神情来。
夏裹丝毫不在意。驯化野蛮人,是不用拿着书本教化的。当然,更不能拿着刀枪强迫他们接受驯化。
“我觉得你们应该迁徙出去,”夏裹话说得相当温和。“毕竟外面多的是河流和溪水。光靠井水,总有一天会枯竭的。”
“帝姬有所不知,”族长话说得非常慢条斯理。“ 我们的祖先一直生活在这里,井水从没有枯竭过。”
“不会吧,”夏裹似笑非笑地说。“难道你们的祖先就没有人想搬出去过吗?”
“有!”族长倒是个老实人。他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小山:“祖先说,如果那儿小山被夷为了平地,我们这个部族就得搬出大山,回到平原上。”
“哦!”夏裹眉毛一挑。“是整个部族全部搬迁吗?”
“是,”族长没有想到夏裹会反问,但还是很快地给了回复。
“那我就拭目以待!”夏裹淡淡一笑,便带人告辞离去。
离开了那个部落,夏裹带人朝那小山走去。
崔旭之看到初承睐带人拿着长长软尺,在不停地测量着。夏裹则根据他们报出的数据,拿着鹅毛笔在计算着什么。
崔旭之则靠近夏裹,注视着她不停地写出长长的数字来,然后又进行新的计算。初承睐测量完毕,则就着夏裹的数据,也进行着类似的计算。
两个人都计算完毕,然后进行数据对照。当发现数据相同时,则由夏裹进行下一步的计算。
“你们在测算着什么?”待夏裹做得差不多了,崔旭之这才上前问。
“我们在测算把这座小山夷为平地,需要多大当量的炸药!”夏裹还在进行着最后验算,是头不抬地回答着。
“炸药?夷为平地!”崔旭之慢慢地体味出来了。他不由地苦笑说:“裹儿,经你这么一弄,这个部族就是再有天大的怨言,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哼!”夏裹抬起头来,诙谐地说:“我就想要他们看看,天怒有时候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最终的数据出来了。崔旭之站在一旁,观看着夏裹在发号司令。
“吴一,你去带人运来这些数量的炸药,”夏裹将一叠纸册递给吴一。“按照图上的安排,打孔放置。”
“是!”吴一拿 着纸册下去了。
“承重理,”夏裹又进行下一步的安排。“这儿的地势,你也看清楚了。这是你们的滑翔机需要投置的炸药当量。明日清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座小山被夷为了平地。”
“是!”承重理也遵命下去。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夏裹便朝崔旭之伸出手:“崔郎,我们该回家了。”
崔旭之最喜欢她这样:任你如何指挥千军万马,去做那惊天动地的事,但回到我身边来,你只是妻,只是我的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