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或深或浅的蓝海中向上生长,要多少年,才能浮出水面,拥有温暖的阳光?
在或急或缓的海流中撑起秀丽岛屿的岩石,它们坚硬,它们沉默,它们陪伴游鱼和海藻。历经多少年涛拍浪打,潮水洗刷,仍在风雨里不动如山。
深海中没有陆地的四季,没有花开花落,也没有白云的无穷变幻,更没有星空和渔火,候鸟和人烟。
今日一瞥之后,再来此地又要过多少年?或许仍见碧绿的岛,看不出些许改变。
夏裹静静地站立在一旁,而其他人都在忙碌个不停。似乎除了她,再无其他闲人。幸亏上岸时,夏裹命令所有的人把船上的东西搬个空空。所以当海啸把大船卷走后,还是给他们留下了翻身的资本。
借着搬到岸上的各种机械与工具,造船的工程很快就能开工了。首先,一批人去砍伐木材,另一批人则在可靠地方建立船坞。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去采铁矿和冶炼。得亏这岛还算不小,在找到铁矿的同时,还找到了煤矿,为铸造黎创造了条件。
剩下的人则去搞庶务,解决人的住宿与吃喝拉撒等问题。由于跟随夏裹的人,大都会建房屋。所以第三天后,岛上所有的人都有房子居住了。
由于夏裹强行配制,所以每艘的船上都载有会种植的人员。于是,夏裹把四只船上的专门负责种植的人员聚集在一起,找地方种菜、种粮食。船上带的那些粮食,只够吃两三个月。
而造一艘能载千人的海船,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是很难下水的。所以,不能坐吃山空。而且,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基本上就保证了人心的稳定。
岛上的蛇很多,田秆定这些人都乐坏了。他们最喜蛇肉。再加上还有鱼网,到海边就能捞到鱼。所以,日子还是过得有滋有味。
其实,像这样规模的岛屿,只要经营得当,养活个万把人不大。由于每个人都各负其责,所以很快摆脱了独居岛屿的孤独感,每天忙着不亦乐乎。
所以,见到夏裹在海边沉思,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扰,都是踮着脚走路。望着看不到边际的海际,夏裹想:要是能看到山,多好啊!
内陆深处的高山,石缝里偶有已成化石的贝壳。但是从海岛成长为山峦,已忘了是多少年,岁月里,可曾是浅滩,可曾是丘陵,可曾是水草丰美的平原?
栖身岸上,终日凝望,所见也只是漫长时光的微小片段。捧起金色的沙粒,问不出,笑语喧哗处,已几次沧海桑田。静立在呼啸的潮声里,目中是海岛,心头已忆起无数青山。
“裹儿,裹儿,”到了一定的时间,崔旭之会过来找她,牵起她的手。“该回家了。”
“嗯,嗯嗯!”夏裹微微点点头。“我不想吃鱼了,更不想吃蛇了,我想吃肉。”
“好!”崔旭之点点头。“老田他们打了一些海鸟。我想,鸟肉你应该没有吃过。”
“哦,”夏裹手摇着崔旭之。“可我还喜欢吃兽肉。”
“那就叫吴一他们再到岛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兽类?如果有,你就有兽肉吃了。”崔旭之只得如此说。
“那敢情好!”夏裹高兴起来了。“说好了,不是我想吃,是你的孩儿想吃。”
“我知道,我知道!”崔旭之有些哭笑不得。
就这样,夫妻俩双双把家归。
由于夏裹的捣鼓,一位木匠终于做出一架织布机出来了。这下,可把夏裹乐坏了。因为岛上有麻,麻的提炼非常简单,加上这织布机出来了。终算不担心衣不蔽体的问题了。
就在夏裹跟仅有的几位女子演示,如何将麻织成布的时候,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在叫嚷着:“帝姬,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一听到这话,一屋子里的人都不安静了。
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空,出现了庞大的鸟群。数以万计的海鸟在天空中久久地盘旋,并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
令人惊讶的是,许多鸟在耗尽了体力后,义无反顾地投人茫茫大海,葬身鱼腹,海面上不断激起阵阵水花。
为了练手,船匠们做了一些船舟。搞后勤的人便用这些船舟到离岛屿不远的海域捕鱼,一来改善伙食,二来就是看看能否捕捉到偶尔经过的海船,请他们带消息到南越,能有人过来搭救。
所以,那些捕鱼的家伙很快这种奇怪的景象震惊了。他们以为海上又将有什么大事发生,连忙划回岛屿上,去找夏裹。
夏裹想了想,便叫他们带她去那片海域看看。果不其然,一只只的海鸟在天空发出凄惨的叫声,然后纷纷冲向海底。而那海底,无数食肉的生物都在那儿守株待兔。……
跟随夏裹前来的,也都是目瞪口呆。连崔旭之都不由自主地伸手紧紧地揽住妻子,似乎在防止不幸的事发生。
夏裹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景。不过,她却最终发出了一声叹息。在她那个时空,为了这种成群的海鸟死亡之谜,人类整整探索了一个世纪,才弄个一清二楚。
原来,海鸟葬身的地方,很久以前曾经是个小岛,对于来自世界各地的候鸟们来说,这个小岛是它们迁徙途中的落脚点,一个在浩瀚大海中不可缺少的“安全岛”,一个在它们极度疲劳的时候,可以暂时栖息的地方。
然而,在一次地震中,这个无名的小岛沉入大海,永远地消失了。
迁徙途中的候鸟们,仍然一如既往地飞到这里,希望稍作休整,摆脱长途跋涉带来的满身疲惫,积蓄一下力量再开始新的征程。
但是,在茫茫的大海上,它们却再也无法找到寄予希望的那个小岛了。早已筋疲力尽的鸟儿们只能无奈地在“安全岛”上空盘旋鸣叫,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当它们终于失望的时候,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只能将自己的身躯化为大海中的点点白浪。
……
听到夏裹如此解释后,在旁边的人都不由得一阵释然。然后,便是一阵害怕。
同样在人生漫长的“迁徙”途中,每个人都有身心疲惫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小憩身心的地方。都需要有一个让自己的心灵稍作放松、稍作休整的“小岛”。
腾出时间给心灵松松绑,找个地方让自己歇歇脚,少一些追名逐利。
但很有可能会像那些海鸟一样,等到筋疲力尽的时候,面对已经沉没的“岛屿”,只能无奈地将生命抛进无底的深渊。
就像这次一样,他们被抛弃在一个孤零零的小岛上。如果不是镇国帝姬,将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准备做出能够远离小岛、回到故乡的海船来,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如同那些海鸟一样,当精疲力竭时,只能投入到那深不见底的大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