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骸,不老不死,不腐不灭。从邪念中衍生而来,无本善恶天性,数百年来以风袍掩身,从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以玩弄天地万物为乐趣。
谁也不知道将骸想玩什么,会不会在某个时间突然出现,驾驭着妖风带着戏虐的笑而来,一系列杀戮后不改笑容的飘飘然而去。
鬼魅随行,猝不及防,让人想起就头皮发麻难以安宁……
天黑得很快,在冷不防间夜晚已经拉下了帷幕。黎冉抱着膝盖坐在天台的栏杆上,雪花朵朵从天空飘落,未能沾身,被自身的结界扫落在外。哀思一时未能自持,陷入便无法自拔。
下午和老爹谈论了很多关于将骸,关于这七年来发生的事。记忆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无法释怀,太多人被蒙蔽心智衍生出恶,太多人被殃及无辜死去。
想到最后,竟发现这七年比过去的八百多年过得都要精彩刺激。
呆坐沉思许久,等回过神时雪已经停了。其实她不曾发觉自己一直看着医院的方向,那里有个她牵挂不舍的人……
伸手接下一片雪花,看它眨眼间融化在手心,一滩清水刚好照出此时的脸。满脸疲态眼神空洞,累了困了乏了。计划往往跟不上变化,想要忘记却偏偏记起,想要逃离却偏偏留下来。
呼出一口长气只道一声,可悲啊。
回房的时候刚好路过老爹的房间,里面传来平缓匀称的呼吸声,推门房门看了眼,老爹抱着凌少司相拥而眠。仿佛听到了老爹最诚心的祈祷,祈祷身边的人早点醒过来。
临睡前黎冉在想凌少司为什么还不醒,以他千年吸血鬼的体质,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倒下,可能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因素影响。
第二天清晨,黎冉还在香甜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是季亦澈打来的。当听清内容后,她顿时一怔,匆忙穿上衣服拿过外套往外跑。
老爹起床嘘嘘,看见黎冉这个赖床鬼竟然起床了,还风风火火的冲下楼,顿时什么尿意都没了,趴在二楼栏杆上打着哈欠懒懒喊了句。
“丫头,晨练呢?记得买早餐回来,就路口那家老张百年老店,每样来一份就行了……”
黎冉扭头白了他一眼,冷冷说着:“做梦就继续回去睡觉!我有急事要出门,没空帮你买早餐……”
“医院着火了?”
心猛地嘭了一下,原来老爹知道,他全都知道……
“好了好了,我继续回去睡觉,你出门小心点,不要又惹乱七八糟的人回来。”
感谢老爹的善解人意。
“嗯。”跑出去没几步她又跑回来,对着老爹喊了声:“路口老张百年老店,每样一小份是吧?”
“你打算给我带……”
“做梦呢,哈哈哈。”
老爹瞬间满脸黑线:“你个死丫头!”
平稳行驶的的士上,司机是个六十多岁的阿伯,张口闭口都是‘龟速无所谓,安全要紧’。黎冉又赶时间,每次喊加速,司机阿伯都一副小命要紧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反而和她说起人生大道理来。
“诶姑娘,还没问你去警察局干嘛呢?走亲访友?还是看男朋友……”
“我去自首。”
司机阿伯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由结巴起来:“自……自什么首?”
黎冉突然往司机阿伯那边一凑,神秘兮兮的说道:“阿伯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像某个人吗?”
“像……明星吗……”
“虽然我的确是照着某个明星的样子整的,可我以前的样子,也曾经如明星般出现在街头巷尾的海报上,大家都把那个叫通缉令……”
司机阿伯想也不想的踩紧油门,把黎冉送到警察局后连钱也没要,窘迫笑容加上一句‘祝你早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玩命般的飙车离开。
看着走S型的的士,黎冉双手合十做了个向天祈祷的动作,得瑟笑着转身,看见季亦澈双手插着口袋倚在警察局门口的墙上抽着烟,严肃看了几秒后,突然扬起嘴角缓缓一笑。
“你来了。”
“嗯。”
“来的真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有热闹看的地方就有我黎冉,所以不用担心我不来。”
两人相视一笑,在季亦澈的带领下往警局相连的停尸间走去。
一个小时前有人报警,在河郊道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死状惨不忍睹,路人认出死者是通缉令上的疯狗报了警。后来警察迅速赶到,询问过事发地点的群众,没发现可疑人物,也没人知道疯狗的尸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奇怪的是二十亿巨款分文不少。
停尸间门口,季亦澈和看守的警员交涉,让黎冉先进去查看。她推开停尸间厚重的大门,冷不防被迎面而来的迎风冻了一脸渣子,好冷。这种寒冷似乎会渗入皮肤钻入血管,让人防不胜防。
掀开白布看见疯狗的尸体,双眼被挖掉,留下血淋淋的两个大口子,被塞在疯狗的右手。舌头被割掉,塞在了疯狗的左手里面,胸口有一处伤口,后心直贯而入,一下致命。
这时季亦澈捂着口鼻过来,瞅了眼疯狗的死相皱着眉头说道:“法医说死者的致命伤是胸口的伤,几乎没没有挣扎的时间,死者就咽气死去。至于被挖掉的眼睛和被割掉的舌头,是死后造成的,还被分别塞在死者两只手掌里面……奇怪的是,法医说尸体没有被移动过,河郊道就是案发第一现场,而至于胸口的致命伤,连法医也想不出是什么利器造成的——”
说到这里季亦澈咬唇不语,黎冉抬起左手轻轻拂过疯狗胸口的伤口,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身影。错愕之余却是预料之内,当看见疯狗这种死法的时候,她第一次想到了明约翰古堡事件。
“老老老老祖宗,你怎么看?”
“第一,叫我黎冉就好,没老也被你叫老了。第二,这里好冷,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谈。”
“ok,那去我办公室。”
“嗯。”
警长办公室,黎冉正静坐沉思,季亦澈拿着两杯热咖啡进来,递给她一杯,自个儿走到办公桌里坐下,表情困惑苦闷的咬着杯口。
“老……黎冉,你刚才检查疯狗尸体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你知道谁是凶手?”
“一个你对付不了,遇见了最好扭头就跑的人。”
不对!是怪物。
“开玩笑,杀人犯法,不管对方是谁,我一定会……”
“假设他和我是同道中人,活得比我久,杀人如切瓜,力量更能颠覆整个世界,你还想抓他吗?”
季亦澈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黎冉努了努嘴,指着自己的脸反问:“我这表情像在开玩笑吗?”
“不像……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我朋友?”
“呵呵,因为你说你和他是同类啊。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活久了也就一百多年。不像你们能活个几百岁,还不老不死。换了是我,有个能一起不会老去死去的同类,肯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惜,你猜错了。我和他不是朋友,是敌人——”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不对!怎样的生物?”
黎冉想了想,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词能精准形容将骸。邪恶,嗜血,疯狂,阴暗……想到最后痴痴的笑了声,弄不懂将骸为什么要杀疯狗。像疯狗那种货色,根本不值得他动手。他却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手段残忍杀害,不可理解。
“黎冉?”
“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你放心,那家伙不屑对普通人动手,所以你是安全的,滨海的人也是安全的。哦,至于你说疯狗胸口致命伤是什么凶器造成的,我想法医这辈子都想不到那是什么凶器。”
看着季亦澈一知半解的脸,就知道他没听明白,她干脆稍微汇力,凝眸看了眼书架上的地球仪。地球仪被射出个大洞,却纹丝不动。
季亦澈顿时瞠目结舌一后背的冷汗,有种大夏天被鬼缠上的冷飕飕感。要是刚才没听错,听到了风被射破的声音。假设黎冉心怀恶念,世界将不得安宁。
更重要的是想到黎冉说的那个男人,是个集邪恶和嗜血为一身的恐怖分子。他隐约感觉世界的未来会陷入黑暗中,也许会重回混沌……
她余光瞥见季亦澈见鬼般的表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在害怕发抖。愣了一下,端着咖啡慢悠悠往外走。
“黎冉,你要回去了吗?”
“答应了给老爹买早餐,希望那家早餐店还开着——”忽然原地转身望他。“你用了什么办法平息上次的案件?”
季亦澈这才意识到黎冉刚才的心不在焉,原来是在疑惑这个。看着她认真的脸犹豫着要不要说谎,几秒后释怀的笑了笑,何必要骗她。
“恕我无能,答应你会帮你平息,最后却假手他人。”
“嗯哼?”
“其实……是秦皓风出面,以受害者以及秦氏帝国做保证,说凶手不是你老爹——”
她心头顿时猛地一怔,如翻江倒海般,后知后觉的湿了眼眶,勉强挤出一丝笑靥一声‘我有事先走’狼狈逃离。
而此时老拐正躲在车里冷冷看着走出警局的黎冉,眼神忽然一沉。
黎冉,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好,我老拐决定要杀的人,从没有过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