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上一次和秦道天碰面是在谢海东的暗墨坊,众人围簇中的秦道天眼神霸道凌厉,自身的气场让人生畏惊悚,一个眼神就能左右人的生死。牌面上写着的商界巨贾,其实是个暗中操控黑白两道的江湖大佬。
秦道天用一种攀龙附凤改写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写了整个滨海的命运。秦氏帝国的迅速崛起,打压迫害同行,迅速吞掉滨海其他支流。在某一段时间,秦道天三个字就像龙卷风,让人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
第二次见面却是在星河秦道天专属的四合院中,这个仿造上个世纪静心装饰的宅院,一砖一瓦甚至连角落都装饰的无比奢华。特别是院子池塘中间的白玉假山,让黎冉不得不惊叹秦道天的倾世财力。
四合院东院是专业接待客人的地方,青花地砖,西汉白玉的灯饰,用上等玉片铺成的墙壁,甚至座椅板凳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在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古董的概念,随手一件把玩物件都是价值连城,整个奢华的让她咋舌诧异。
矮桌是梨花木的,地上铺着手工精细的毛毯,像古人的席地而坐。
黎冉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茶和四小碟,无外乎解馋的零嘴。王刀和两个仆人站在门口说话,似乎在交代今天要做什么饭菜招呼客人。
看到王刀就想到冰儿,谢海东为了复仇拱手送上的女人,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屋里还点着熏香,有静气凝神的效果。黎冉坐了会儿就感觉有点想睡,不由倒了杯热茶合起来。
她不相信秦道天会对自己一个小女孩动用迷香晕药之类的奸诈手段,所以放心的吃吃喝喝,没事打量屋里的古董宝贝。没成想看到了一件连老爹也苦苦寻找的云河白玉雕,竟被可怜的扔在墙角。
除了暴殄天物,黎冉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秦道天的品位。什么东西都堆在一起,毫无美感可言。可想而知秦道天只是个胸无点墨的暴发户,别人眼里的稀罕物宝贝,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炫耀的死物。
不过秦道天为什么会突然请自己到星河来?
别说外人,秦家除了秦皓风外,其他人都没有住在星河,而且进来都要通报。而四合院是秦道天的私宅,听说连秦皓风也很少过来。
就在黎冉胡思乱想却怎么也想不到答案的时候,王刀已经来到门口,对着她作了个揖,满脸笑呵呵的说:“黎小姐,秦爷请您到观月亭一见。”
黎冉麻溜的站起来,顺手擦了擦嘴角的碎末,快步往外走。
“早说啊,我还以为老爷子约我在这里见面,我等得都要睡着了。”
“秦爷的本意是想在这里和黎小姐碰面,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呵呵,黎小姐这边请。”
“谢谢。”
据说观月亭是秦道天斥巨资建造,那些能工巧匠用技巧让观月亭看似悬浮空中,从远处观看,像一座空中楼阁。那里也是秦道天平日里最爱待的地方,常常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在王刀的带领黎冉很快走到观月亭,此时夕阳西下,一抹金色余晖不偏不倚刚好打在观月亭上方。像彩虹一般,五彩光晕雀跃上空,美不胜收。
说是亭子,其实更像一栋小房子。红瓦白墙,柱子上是手写镌刻的山水笔墨。一条鹅卵小道扶摇直上,四周种满了各种花卉,姹紫嫣红百花争艳。从亭子顶部斜挂下来的风铃随风摆动,编制出美妙的音符。
王刀也不敢擅自上去,只是微笑着对黎冉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站在一边等候。
黎冉往亭子里一看,那抹本让人敬畏的身影,此时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无比落寞苍凉。纵使秦道天再意气风发横行霸世,他也只不过是个年过古稀,两鬓都斑白了的老人家。
既然来都来了,鸿门宴也好,黎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更何况她感觉不到秦道天身上有任何危险气息。
“看过整个滨海,只有这里风景最好。”
秦道天从思绪中回神,放下手中的杯盏,用余光扫了下黎冉,之后依旧看远处的夕阳。
将要没入地平线的夕阳绽放最后的光明,像一个在黑暗前苦苦挣扎的世人。
黎冉径直走去在他对面坐下,这个距离角度刚好可以完全看清秦道天,以及他眼里的情绪。
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燃的黑发已经露出大半的银丝,满脸皱纹,像放久了干瘪了的梨子。依旧还是那身黑色中山装,左手腕上戴着串很普通的佛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黎冉浅笑着摇头,惹得秦道天回头诧异看她。
“黎小姐认为老夫说错了?”
秦道天脾气非常古怪,曾有人在他感叹的时候发出不该有的声音而被打得半身不遂。
黎冉可不想自己半身不遂,大概摸到秦道天什么个性,也不回答也不说话,而是面带浅笑自顾自倒茶饮茶。
她的镇定从容安之若素让秦道天不免高看一眼,这个历来用黑脸和扑克人对人的老头子,难得的流露出一丝笑靥,更加出神的看着夕阳。
“黎小姐,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老夫请你来星河?”
“好奇是留给愚蠢的人的,聪明人一般只看看不说话。既然老爷子请我来,肯定有老爷子的用意。我要是连这点领悟也没有,估计早被丢进池塘里喂王八了。”
一番话惹得秦道天捧腹大笑,连着拍了好几下桌子,不得不再次对黎冉刮目相看。
“黎小姐有一张好伶俐的嘴,怪不得能抓住风儿的心。”
“伶俐的嘴对秦皓风那家伙可不奏效——”
秦道天一愣,正色看着黎冉问:“那什么才奏效?”
“那家伙非暴力不合作,一定得凶~”
“哈哈,黎小姐真的很有趣。你敢当着老夫的面这么说风儿,难道不怕惹怒了老夫,被丢进池塘喂王八?”
黎冉勾了下唇,举着杯盏闻着茶香,似笑非笑的回答:“要是怕这怕那,我也不配和老爷子坐这里品茶看风景。老爷子,您说我这话对不对?”
秦道天再一次被惊到,不是因为黎冉的伶牙利嘴,而是这丫头太过镇定的神经。试想无论谁和自己坐在一起,还能气定神闲调侃,甚至不露一点胆怯之色的,除了黎冉。
“黎小姐,其实这次请你来,是因为风儿所托。”
“嗯?”
是秦皓风让秦道天请自己来的?
“那秦皓风人呢?”
只见秦道天摇摇头,始终以一种沉迷哀思的眼神看着夕阳。杯盏中的茶早就凉了,他也无心理会,眼神越来越惆怅悲伤。
黎冉试图想读取秦道天的记忆,可秦道天意志太强,她只能停滞不动。不过从刚才老爷子的话语里不难判断,的确是秦皓风让他来的。不过老爷子为什么知道到角果国际找自己,难道秦小白已经醒了?!
她犹记得当时自己在昏迷的秦小白面前说要去角果国际,也许是后来秦小白醒了,秦皓风又刚好回到公寓,秦小白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秦皓风。而秦皓风深知孙晓兵的危险,只好拜托秦道天。
夜色渐渐到来,秦道天一直不说话,百无聊赖的黎冉开始大量四周。观月亭不愧出自名工巧匠之手,设计建造的精妙,让她叹为观止。突然间她感觉到一股另外的气息,除了秦道天和自己之外的气息。
也不能说是气息,因为感觉上更像一个死人的气息。而且气息是从观月亭下面传来。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低头看向地面。
刚要深入探测,秦道天忽然起身,摆弄了下衣袖,肃穆看着夜空中的皎月。王刀急忙跑上来扶住秦道天,两人往缓缓外外走。
“黎小姐,晚膳已在西园备下,请黎小姐跟上。”
黎冉讷讷应了一声,装作蹲下绑鞋带。余光往外一瞥,确定秦道天和王刀已经走远,她急忙敲了敲地面。的确是实心的,没有任何机关可言。
双手快速结印,眸中显现深紫,凝眸猛地射向地面。视线射穿地面直接看见一个黑暗幽闭的空间,乍一看有点像一个石室。地上画满了鬼画符一样的血色图腾,往前一看,摆着一个续命七星灯的物件,燃着星星火光。
突然间黎冉打了个寒颤,不顾左手的剧痛继续往前搜索。那是一大块巨大的冰墙,不断的散发着寒气。这种寒气连只是偷窥的自己都受不了,赶忙抱紧双臂。
正当她要继续摸索时,一个久久不见她下来的仆人喊着她的名字跑上来。
黎冉急忙收神卸力,胸口像被巨大的气流堵住。张嘴的瞬间咳出一口寒气,之后力不从心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仆人还以为她怎么了,惊慌跑过来想要搀扶。
她感激的摆手拒绝,对着仆人友好一笑,转身的时候吃痛的咬了下牙,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往四合院走去。那股该死的寒气盘踞心头,想想也是后怕。
要是敢收神前的最后一眼没看错,冰墙里有个人。一个长发及腰,面容祥和的女人。
黎冉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那些鬼画符,其实和七星续命灯一样,是帮人保命续命的。而那个冰墙,根本就是个冰穴。至于那个被砌进冰墙里的女人,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