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气已经弥漫进来,疯狂而肆意,一点点诱发卷阿的身体。她的璃眸惨淡着,笑不由心,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苦苦坚持挣扎。像在狂风中岌岌可危的纤纤蒲柳,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不能再等了,我送你往生……”
“给我点时间,让我做完我没做完的事。”
黎冉紧锁眉头犹豫不决,假设身体完全被邪气占据,卷阿将不能往生,永生永世游离黑暗之境。
“求你,十分钟,就十分钟……”
“太冒险了,我要对你的结局负责,我不能放任你……”
“你那么在意,是因为三少的关系,绝对对不起我?”
黎冉扭过头不语,没有女人愿意被另一个女人当面提起自己的男人,她也不例外。
卷阿抿着嘴唇笑了笑,这个从小际遇坎坷,好不容易长大遇到一个心爱的男人,那个男人从来不曾属于她。曾有过恨,有过怨,有过报复,但只因为还深爱着,所以那股执念支撑她回到滨海,只想远远看一眼自己心爱的男人……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和小姐妹外出买东西,被几个醉汉缠上。三少路过,见义勇为,救了我和我的姐妹,从那以后,我便把他放在心上……之后的某一天,妈妈说来了大财主,要我过去作陪。我本来不愿意,可却发现竟然是他,是三少……那一晚,我便把他放在了心底——”
她在怀念自己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哪怕脸烂了,身体空了,却还是带着最动人的笑。
“那一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每天在等待三少的期待欣喜中,看到他来了,就会开心的不像个世俗人……我不要名不要利,我只是想好好爱着他。可是梦结束了,某一天我去接三少下班,被一个女人推在人群中狠狠嘲笑,我不在意,因为后来三少当众臭骂了那个女人给我出气,当时好开心好开心……”
黎冉想到那个女人是律绾川,只是没想到秦皓风曾对卷阿如此认真,为了卷阿不惜当众和律绾川翻脸,想来当时他是真的动了情……
“我从不在意外界对我的眼光,只要三少的心还在我身上,哪怕前途是万丈深渊,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跳下去……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律绾川,曾经三少的未婚妻。她听说你离开了,便心怀叵测的又来了……当时三少很久没来找我,我猜想他肯定被律绾川缠上了。果然,后来新闻报道,他将和律绾川结婚……当时犹如晴天霹雳,我知道我的梦碎了,我选择外出散心。中途听说你回来了,律绾川死了,他被各方人士攻击,我心急火燎往回赶,没曾想出了事故——”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情,那晚暴雨闪电,飞机停飞,卷阿却执意自己租船回滨海。不料中途狂风巨浪,船被打翻了,她沉入了海底。在灵魂还允许残留最后想念的时候,她把秦皓风三个字刻进了心底……
“因为对秦皓风的执念,你回来了。以四十的身份继续留在这座有他的城市,会想知道他的消息,会偷偷的看他……一年多年的暴风雨?!是彼岸海滩几百海里外的海面?!”
卷阿浅笑着没说话,她却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要是记忆没错,是那次自己和将骸大战,引发了海啸,而害卷阿间接死在了那场海难里……
一时间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只能呆坐一边不断苦笑。
“对不起……对不起……对……”
卷阿并不在意,那次事故也不能完全怪黎冉,是她不懂航线,误入礁石区,才会无法躲避之后到来的海啸。
“你说话时候的表情和他好像,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吧……几个月后我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开始发臭……我知道这是死人身体腐烂的正常状况,可为了三少,我用尽办法想保住身体。直到一天,一个女人找到我,她教我研制这种熏香……”
“慕容曲烟?”
“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你为什么确定?”
“因为她说起你的名字时候的表情,就像你刚才说起那个名字时候的表情一样。怀念中带着抵触和怨恨,又有点淡淡的无奈——”
黎冉一愣,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也能淡化仇恨。和慕容曲烟纠缠了两百多年,可想起她的时候恨和爱是相同的。
毕竟慕容曲烟是她的第一个启蒙老师,陪她走过一段快乐时光……
“慕容曲烟在哪里?”
卷阿摇头表示不知,身上的肉大片大片掉落,露出森森白骨,看得人头发发麻。可她只专注她深情似海的眼神,带着过去最美好的记忆,让凋谢的生命再次开出妖娆的花……
这时黎冉已经忍不住,握紧拳头起身:“来不及了,我必须马上打开往生……”
手机铃声不恰当的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卷阿坚持的要去拿柜子上的手机,黎冉无奈,只能拿来给她,却有意退到屏风后。
只因为看到手机来电人的标注——三少……
一分钟后卷阿开口喊她,她心情有些错综复杂的过去,见卷阿在笑,森森白骨血肉分离,笑靥却如阳光下绽放的花,让人难以忘怀。
“请你最后帮我一个忙。”
“已经没时间了,我必须马上打开往生大门,不然你会……”
“等下他要来看我,求你让我以最好的姿态见他……”
黎冉恼怒挥手拒绝,内心控制不住的咆哮。可看到卷阿恳求的眼神,内心被拉扯,一想到要不是自己,卷阿也不会死……
“ok……我答应你。”
原来今晚卷阿约了秦皓风去别墅碰面,单纯的碰面,毕竟以卷阿的身体,已经做不了什么事。为了这次暌违已久的碰面,卷阿还开心的去市场买菜,想给秦皓风做一顿家常饭。没想到中途看到有人在打劫,她出手相助,被歹徒刺伤。
卷阿现在身体就像个装满执念的气球,不能受伤出血,可那一刀……
当时她感觉四周有股不寻常的力量,只能跑到百味园疗伤,可想尽办法都无济于事。她已认命,可还是想见秦皓风最后一面。
其实黎冉一直很矛盾,让秦皓风和旧情人见面,还有帮助这种情况下的卷阿,真的是对的吗?
死亡之舞已经来了,哪怕她一再清除,死亡之舞还是源源不断出现,盘旋在牡丹阁上空。
卷阿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化着最美的妆容。有黎冉的帮助,身体恢复到之前样子。可涂再亮眼的眼影,上最鲜红的唇膏,还是掩盖不住死人般没有生气的脸……
黎冉一直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看化妆的卷阿,她的笑干净纯粹,镜子里倒映着她的开心期待,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越来越多的死亡之舞和邪气……
“卷阿,我想我有必要改变主意。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再任性下去,我也保证不了之后还能不能开启往生大门……”
“他快到了,我得化快点。”
“卷阿!不要再任性了!允许你觉得死没什么,可是你要知道你这样会让自己陷入永生永世的黑暗之地,你会被永远困在那里……”
“我感觉到他气息了,他就在楼下,他正快速跑上来,如我焦急想见他那般……”
“卷阿!!”
卷阿转身恳切看着她,一再拱手作揖。无奈,她只能履行承诺,挥手召来结界躲在其中。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气喘吁吁的秦皓风走进来,视线很自然锁定房间里的卷阿,满心欢喜的走过去抱住她,耳鬓厮磨。
黎冉改变离开的主意,反正没人察觉到她在这里,干脆腾空盘膝坐着打量。
卷阿见秦皓风跑得气喘吁吁,心疼的扶他在床上坐下,又跑去泡了他爱喝的蓝山咖啡过来。
“我在别墅等了一个小时,打你电话也不接,你刚才跑哪里去了?”
“看你喘的,先喝口咖啡。”
“谢谢。”
秦皓风接过喝了一小口,便放到了桌上。“”
卷阿看了眼,拉过他手臂靠在他胸口,有些郁郁寡欢的说:“你不喜欢我泡的咖啡吗?以前你总是一口喝光——”
秦皓风有点不自然,将脸别到一边:“我不喝咖啡很久了,冉儿不喜欢,我就陪她喝茶品茶——”
“冉儿……你好坏,现在身边明明有我,还要提其她女人!”
卷阿故作生气的娇嗔,心却好累好痛。
“其实你今天约我的时候,我本来不打算来,我怕冉儿不开心……呼,卷阿,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等的人回来了,抱歉,不能再陪你……”
卷阿伸手抵在他唇上,眼泛泪光轻咬嘴唇,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秦皓风无奈的皱了下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准备好的支票递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留在这里……算了,过去的事也不提了。这钱你拿着,离开这里,找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卷阿激动的撕了支票,站起来转身捂脸哭着:“你是嫌我碍手碍脚,会把和你的事情说出去,害怕你的女人吃醋!”
“卷……”
“当初我们好的时候我就说了,等到哪一天你的心不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会走,我不会勉强你什么……我也知道你从开始心里只有黎冉,可我只有这一个晚上了,你好好陪我一个晚上好不好?”
秦皓风为难的低头不语,他答应了黎冉要回去陪她,他不想失信,可卷阿……
卷阿突然在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手恳求的说着:“就一个晚上,不要想彼此的身份,不要提黎冉,忘了你是秦三少,我是卷阿,让我们安安静静过一个晚上,之后我肯定不会再纠缠你烦着……呜呜,就一个晚上好不好,好不好……”
“卷阿——”
秦皓风最受不了女人哭,无论是谁,他都会手足无措缴械投降,更何况是曾一度迷恋的卷阿。
许久之后,他犹疑的点头,抱着她上了床。
黎冉看到这里差点冲出去杀了那对狗男女,可该死的誓言大过天,鬼知道卷阿扮猪吃老虎,当着自己的面要上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