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办案民警如此说,胡总编露出一抹得色,他朝景舟瞟了一眼,掉头对民警说道:
“谢谢警察同志主持公道,胡某感激不尽,我也不是非要计较那啥的人,只要景舟认个错,陪我去医院看下病,护理我两天,药费我都可以不要他出。”
民警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眼里露出赞许之意,这样不计较的受害者还真是难得,挺宽容大度的。
反观另外两人,尤其是这个叫景舟的男人,长得高高大大,一脸帅气,却怎么看上去像个顽固不化霸道不讲理的人呢,瞧他黑着一张脸,可真是不好看。
压下心里的不喜,民警严肃地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拿定主意没有?人家受害人都大度地表示不计较了,你就认个错得了,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地过了,你们也不用在派出所呆一晚。”
景舟剑眉轻抬,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民警,从容说道:
“我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他不会是有病吧?
民警和胡总编以为景舟会答应道歉和解,结果他一开口就拒绝了,几人都向他看过来,眼神像是看白痴一样的满是不信。
景舟也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他将自己的手机打开,点开一个地方,然后递给民警道:
“这是我们三个人今天在酒吧包房里的对话,恰好被我全程录下来了,民警同志你可以听听看。”
民警狐疑地接过手机,点开播放按钮,手机里顿时响起了三个人在包房里所有的谈话,包括胡总编亲口承认王聪聪打招呼不让登慕氏地产的广告,以及他或明示或暗示给景舟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及至最后景舟说“我不会揍你,因为我怕脏了自己的手”的话,全部都录了下来。
胡总编在一旁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一张老脸垂得低低的,身体极不自然地扭动着。
他没想到这两个求自己办事的人,居然会录音,这个景舟简直是太狡猾了!大大滴狡诈!
民警在仔细听完了录音后,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无法推翻,这事有点难办。
果然,胡总编在一阵尴尬难堪后,很快地反击了,他浸淫社会几十年,不是轻易能被人打倒的。
这次若不是他看上了景舟的美色,又见他年轻高傲,对他失了防范之心,也不会着了他的道。
只见胡总编猛地抬起头,指着自己脸上和胳膊上的伤愤怒地说道:
“警察同志,你不要听他狡辩,他这是故意设下陷阱让我钻,故意套我的话,并加以断章取义,况且录音里他自己也说了,他恨不得胖揍我一顿,这说明他有打我的动机,有动机有伤势,他伤害我的事实就赖不掉!”
不得不说,胡总编这反击还是相当有力的,动机明确,证据确凿,录音所起到的辅助证据比起来就弱了一些。
民警并不笨,从录音里他也听出了端倪,再看景舟沉稳冷静的气质,便知道他不会是蛮横粗鲁的人,这个人既然能悄悄录音,就证明他不会犯下简单粗暴的错误。
可是,心里明白归明白,他们断案也要讲证据,如果景舟不能提出更确凿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他也只能将他拘一夜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对着民警盛气凌人地说道:
“你好,我要见你们领导,你们不能随随便便拘留我的朋友!”
景舟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回过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陪她在S市玩过几天的韩莹莹。
许建雄虽然不认识韩莹莹,但经常在各类八卦新闻上见到她的照片,所以他一眼便也认出了这位红三代名媛来。
派出所的民警只是个一线小角色,哪里认识这位大小姐,闻听有人突然跑进来指责他的正常出警行为,不由心里头很不高兴。
他抬起头,瞥了一眼韩莹莹,不耐烦地说道:
“这位小姐请不要随意打断我的正常工作,这是在派出所,请你不要扰乱我们的秩序,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治我一个扰乱秩序罪吗?我倒要看看,谁敢甩脸子给我和我的朋友看!叫你们的陆局长出来,我要看他如何解释今天的这一切!”
韩莹莹的态度有些嚣张,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瞬间就将民警给惹怒了。
他刚要开口斥责,一旁的胡总编认出了她,赶紧抢先说道:
“呀,是韩莹莹小姐呀,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个小小派出所来了?韩首长还好吗?”
胡总编这话一出,一线苦逼小民警虽然没有见过韩莹莹,但她的大名倒是如雷灌耳地听过,心里顿时了然。
怪不得说话语气这么冲,态度如此高傲,原来是韩司令的千金,她的爷爷现在还在更高的位置上掌着权呢。
许建雄悄悄地捅了捅景舟的胳膊,朝韩莹莹努努嘴,用唇形问道:
“你们俩怎么成了朋友了?”
景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现在在做壁上观,静候事态发展。
韩莹莹见胡总编叫出了她的身份,正合她意,省去了她的自我介绍,这个小民警如果识趣的话,应该会放了景舟的。
哪知今天她偏偏遇到了一个不畏权势的正直小民警,他平时就很不满这些仗着家里势力胡作非为的千金小姐公子少爷,曾放言说只要让他遇到了他们,他一定会禀公执法,绝不纵容。
于是,我们可爱的小民警板着脸,正色道:
“韩小姐,我正在执行公务,请你去一旁安静坐下,不要打断我的正常工作,否则,我连你也拷起来,谢谢。”
景舟听他如此说,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眼睛里露出赞许之意。
韩莹莹一听,居然有人敢不听她的,还指挥她,这可是在京城她的地盘,简直是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她俏脸一沉,就要发火。
胡总编一看不对,赶紧哈着腰,抢先说道:
“韩小姐,请息怒,这事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景先生是您的朋友,这样吧,我不追究他打伤我的事了,这事咱们一笔勾消,就当我和景先生是不打不相识哈。”
他又对着民警非常大度非常诚恳地说:
“警察同志,我是这起案子中的受害方,我如果不追究的话,景先生他们俩应该也就没事了,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还是警察同志说得对,这种小纠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不过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一笑泯恩仇嘛。”
民警正有此意,这种小打小闹的小案子,受害方不追究愿意握手言和,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景舟,说道:
“既然如此,景先生,你和许先生就……”
“我不愿意!”
景舟忽然开口,声音如同金石互击,又如同泉水入潭,有一种蚀骨的清冷,又有一种魅惑人心的高傲。
没等民警发话,韩莹莹抢行问道:
“景舟,你为什么不愿意?既然他不追究,你们马上就可以走出去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景舟朝她微微点头,“韩小姐,谢谢你的及时出现和对我的关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转过头,他又对惊愕不已的民警说道:
“我如果现在从这里走出去,无疑是默认了我对胡总编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然而,我知道,我并没动手打他,虽然我很想痛扁他一顿。”
他站起身,走到胡总编身边,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抬他的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将手缩了回来。
隔得远远地,他指着胡总编脸上的巴掌印,从容地说道:
“胡总编脸上的巴掌印,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的右手掌打的,五根手指朝上,从左边太阳穴往下,直到下颌收尾,只有这样的姿势才会形成这样的巴掌印。”
景舟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指斜向上,在自己的脸颊上比划了一下方位。
民警似乎看出他的用意来了,频频点头,胡总编却还有些莫名其妙,瞪着一双金鱼眼看着他,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
景舟朝胡总编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他看了韩莹莹和民警一眼,懵里懵懂地站了起来。
一米六几的胡总编在高大的景舟面前显得特别娇小,只到他的胸部位置。
景舟朝在座的人浅浅地勾起唇一笑,用右手比了一个去打胡总编的姿势,然后说道:
“你们看,我比胡总编高这么多,如果我们俩站着的话,我打他的一巴掌应该是从他的左耳到鼻唇处,是一个横着的巴掌印,而不是现在他脸上这样斜下来的印子。如果当时是胡总编坐着我站着的话,那巴掌印就更不一样了,它会与现在的正好相反,五根手指应该是斜着向下的。”
说到这里,他不再往下说,而是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民警,等着他做出判断。
哪里还需要民警做出判断,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这一比划,大家都看出来了,胡总编脸上的巴掌印根本就不是景舟打的,况且他的手指那么修长好看,与胡总编脸上短小的五指印可是明显不同。
胡总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露馅了。
于是紫胀着一张猪肝脸,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民警和许建雄,还有一同跟来的酒吧小侍应生都鄙夷地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胡总编:这个人还真是做得出,为了陷害景舟,居然自己打伤自己,然后嫁祸给他。
韩莹莹看着这局面,双手一拍,笑眯眯地说道:
“呀,这事情完美解决了,如今景舟是干净清白的,民警同志,我这位朋友可以走了吧?”
“可以可以,如果景先生不追究的话,在这份笔录上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民警办事效率也挺高的,刷刷刷就将记录做好,景舟看了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对着民警礼貌地笑了笑,率先走了出去。
韩莹莹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追了出去,许建雄留在后面,对胡总编说道:
“喂,酒吧的东西都是你自己点的,麻烦你去结下账哈,不要被别人说你逃单了哦,胡大总编!”
说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