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若馨伸手指着门口,怒不可遏地说道:
“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没有你这样的没有教养又风流放荡的儿媳妇!你毁了我们景家一世的清白声誉,我永不饶恕!滚!”
笑微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压下心里那股被冤枉的委屈、被怒骂的屈辱,她依旧有礼貌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轻声说道:
“妈,您现在在气头上,我和您说什么您都听不进去,我很抱歉,让您为景舟担心,也很抱歉,我让您生气了,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有关昨晚的真相会大白。我现在就走,不再在您眼前出现,只求您能平复怒气,身体要紧。最后说一句,谢谢您。”
说完,她抬起头看了景若馨,见她将脸扭到一边,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依旧满面怒容,显见气得不轻。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礼貌地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来的时候有梁师傅开车载着她,这离开只怕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果然,在屋外,她并没有看见那位中年司机,穿过花径,走到大铁门那的时候,佣人刘阿姨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正一脸愁容地看着她。
笑微走上前,朝刘阿姨微微点头,其实她很想笑一下,可是此刻的她,笑不出来。
任哪一个被婆婆痛骂一顿然后赶出去的儿媳妇,在看见佣人,而且这个佣人明显还是知情人的时候,她又怎么还客气地笑得出来。
刘阿姨的脸色有些黑,不太好看,她默不作声地替笑微打开铁门。
笑微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一脚跨到门外,一脚还在门内的时候,刘阿姨终究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少夫人,您是少爷的妻子,按理也是我的主人,有些话本不该我说,我也没有资格说东家的是非。可是,老婆子我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您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好。”
笑微没想到一个佣人也来当面说她的事,她收回跨到门外的那只脚,依旧背对着刘阿姨,眼睛望着远处的青山和一片蔚蓝的大海,浅浅地回道:
“哦?刘姨你也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对不对?”
刘阿姨的手扶在铁门的门框上,有些犹豫,但很快她就撇了撇嘴,说道:
“少夫人,我不评价您是不是坏人,这种评价还是留给景舟少爷自己去判断,不过,景舟少爷从生下来就是我带大的,我喜欢这个孩子,我也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过来的,所以,我不能看着任何人去破坏他的幸福,你是他喜欢的人,就应该时时刻刻替他着想,他值得你去爱,可是,你为他做了什么呢?
“你和那个什么市长公子的事传得大家都知道了,今天早上我和司机下山去买菜,在菜市场大家谈论的都是你们三个人的八卦,少爷那样一个高傲自负的人,平时低调得没有一点绯闻,这回因为你,出了名,结果出的是这种坏名,被别人在背后议论戴了绿帽,被全市的人嘲笑,你自己说说,你好意思吗?
“你不要怪夫人生气赶你走,就是我这个当了一辈子的佣人,看见有人坏了景舟少爷的名声,我也生气!少爷对你那么好,为你做了多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他么?”
唉,就连一个佣人,也因为这个不实的谣言来指责她、批评她,她真的做错了吗?
笑微的背有些僵,她转过身,凝视着刘阿姨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刘阿姨,虽然你说得很不客气,但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景舟的,你心疼他以前过得很孤单寂寞,你希望他一切都好,很抱歉,这次我的事牵连到他了。刘阿姨,如果我说,我是清白的,我并没有背叛景舟,你相信吗?”
刘阿姨紧紧盯着她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在撒谎、她的虚伪和妖媚来,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出来,除了笑微脸上的真诚,和一脸的苦笑。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说的这番话,所以迟疑着,没有说话。
笑微有些无奈,勾着一边嘴角苦笑着说道:
“算了,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你信了,全市的人不信,婆婆不信,还是一样。”
说完,她转过身,落寞地跨出铁门外,走到了山道上。
铁门在身后“咣当”一声重重地被关上,让毫无准备的她心里一惊,顿了顿,她紧抿着嘴唇,沿着山道向山下走去。
人言可畏。
早上的时候,在景舟确切地表示相信她不会背叛他,那时她想得并不深远。
而现在,当经历过景若馨的斥骂,当一个佣人也敢当面批评她的时候,笑微忽然想起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来。
是啊,她怎么能天真地认为,只要景舟是爱她是相信她的,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
这个世界不是个封闭的世界呵,她和他,都活在这个世界当中呵。
当所有的人,包括家里的佣人、菜市场的大妈、屠夫和小贩们都津津乐道于她和顾安铭出轨的事情,当所有人都替景舟惋惜,可怜他被戴了绿帽子的时候,她和他,就不再是单纯的两个人了。
他们俩,还有顾安铭,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大家撇嘴耻笑的对象,而她,则成了卫道士们严厉谴责、不遗余力挖苦打击的“坏女人”。
人言可畏!
好多明星、名人,以及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普通人,不都是因为“人言可畏”而最终选择自杀的吗?
笑微穿着高跟鞋,走下山道很不习惯,脚很累,她索性站在一处弯道往外突出的一块岩石上,向远处眺望着。
从她的脚下到山脚,绵延着葱郁的青山,山脚下的公路上,汽车很小,走路的行人就更显得小了。
公路的那一边,则是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大海,海上有风帆,有小船,在海浪中颠簸,从她的角度看,就宛如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树叶,在随波逐流。
那些车、那些人、那些帆和船,在大自然中,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正如此刻的她,渺小得如同一只随时可以被众人口水淹死的蚂蚁。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虽然在景若馨面前她很硬气,很坚强,可现在一个人站在这半山腰的山道上的时候,她忽然很想哭。
*
景舟回到家没有看见笑微,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她的人,她的包不见了,手机也不在。
她应该是出去了。
她会去哪里呢?
打她的电话,没有人接——这让他有些不安。
他想给笑微的闺蜜打电话,却发现他没有存燕妮的号码,不由有些懊恼:看来,以后他得将与她有关的好朋友的电话都存下来。
猛然想起他们俩是互相定过位的,他赶紧打开定位软件,点击查找。
当看到上面显示的笑微的地址时,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微微去半山妈妈那儿干什么?
不对,她不可能自己主动上去,一定是妈妈让她过去的,肯定是因为网上那些照片和谣言!
慕景舟一想到这点,立刻不淡定了,他太清楚他妈妈的性格,也太了解她为了家族的名誉,一定会对微微做些什么事的。
他一跃而起,拿上手机又匆匆出了门,这次他没让司机过来,而是自己开着他的那辆小途观飞快地往海边的那座大山赶去。
在开上半山腰,离景家别墅只剩下2、3公里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弯道上站着的笑微。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笑微的侧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身影,在三月寂静的青山中,在微微摇曳的树影下,显得是那么的孤单,和无助。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赶紧远远地停了车熄了火。
他下了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悄悄地快速地向她的所在靠拢。
等走到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走近了她,他不由心疼:他的微微现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这么专注,这么心不在焉,这么地不警惕!
慕景舟从后面怜惜地将笑微搂进怀里,在她因吃惊而挣扎反抗的时候,他及时地小声地哄道:
“微微,是我,我来接你的来了。”
笑微听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时,僵硬的身子突然就软了下来,坚强的伪装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转过身,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带着哭音说道:
“景舟,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会很坚强,我以为我不怕流言诽语,我以为只要我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我就可以无视天下人的指责。可是,刚刚我真的好怯懦,好胆小,我忽然不敢下山,我怕走下去走到市内,听到每一个人指着我的脊梁说我是个坏女人,我刚才,我刚才甚至想,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慕景舟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哑着声音警告:
“不许说出那些不吉利的我不爱听的话来!你要相信我,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侮辱你的!”
笑微眼里含着泪,她点点头,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他的大掌堵住了,呵出的气拂在他的手心,让他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