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杜无灵的背影，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坠入护城河时，杜无灵身上的媚毒还未解开，情况不妙的很，可现在杜无灵行动自如，看不出半分滞涩，是有高人化解？
“杜无灵，你……”方鸿云卡了卡壳，面色有几分尴尬，不过还是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掉入护城河的那一瞬间，方鸿云下意识想着下游方向有自己的人，乌衣卫必然会循着水流寻到他们，如果可以用一命换一命，用自己这条所剩无几的命换杜无灵得救，也不算是亏大。，
杜无灵看着他说道：“我……？还好，我这手臂上的伤不打紧。”
方才被吓了一跳，她只是转过身子，发现是方鸿云，心头还有几分恼怒，便也只回答到自己并无大碍。只是这一问，杜无灵下意识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势，已经有人为自己上过药了，可还是有些疼痛感，但是不打紧。
“我不是在问你手臂上的伤。”方鸿云摇了摇头。
他在看到杜无灵踱步，在房间里四处打量的时候，就知道其实杜无灵手臂上的伤已经并无大碍，可能有些擦伤，还需要休息一些时日。
只是杜无灵似乎没听懂方鸿云究竟在问什么，他有些语塞，经过了一番内心争斗，或许还是应该选择告诉杜无灵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毕竟自己规矩的很，也算是一身正气不怕诘问。
杜无灵心下早就明了，只是狡黠的眨了眨眼，问道：“那你是问，我可还受了什么伤？你这话说的未免奇怪，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方鸿云看着杜无灵的样子有些无奈，看样子她似乎是什么都不记得，唯独只记得自己是被剑刺伤了，再之后就不记得什么事情了。
杜无灵内心好笑，还是想着方鸿云告诉自己，毕竟她后来意识混沌，很多事情还完全不清楚，若是方鸿云来说，就简单一些。
“是我考虑不周，你还不知情。”方鸿云揉了揉眉心，那双天生带着笑意的眼睛漫上一丝茫然：“你被那黑衣人所伤，后来便迷迷糊糊，不记得一些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杜无灵说道：“那，可否让小女问一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鸿云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沉吟一番才说道：“那你可知道，你被那黑衣人伤了手臂的时候，便中了媚毒？”
手臂？
杜无灵原本想着或许是在别处不慎沾染的媚毒，却没料到是因为手臂的伤。只能说，江湖中人，却是留有的后手极多。
“是剑上带着媚毒的缘故？”
方鸿云知道杜无灵是个聪慧的人，他话语里说得明白，她会如此料到，也是理所当然。
“确实是，你所言无误。”方鸿云说道，“那江湖杀手的剑上，或许是他习惯使然，才沾有媚毒。他伤你的力道很深，媚毒就从你的伤口处进去，我原本打算待你去医馆，可惜不一会儿你看起来神志就不大清楚了。”
或许也回想起了那时候的窘迫，杜无灵蹙眉，一张无妆也无端艳丽三分的小脸上显露出一抹深思：“那杀手现在在何处？”
方鸿云垂眸，说道：“在刺伤你之后，他知道敌不过我，便当即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
普通的江湖人惜命的很，如此行为不像是随意买凶来的刺客。杜无灵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这种训练有素的杀手，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大多是何处被训练了一批人，就是为了应付那些棘手的目标，一旦行动失败，就选择服毒或者咬舌自尽的方式，自我了结，不留退路。
“我中了媚毒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杜无灵那时候确实是不太清醒，更不知道自己中了媚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事情会让自己和方鸿云双双跌入护城河之中。
她看得出方鸿云身上伤势重的很，若不是被不知名的人搭救到这屋子里，可能就命丧黄泉。可方才方鸿云也说过，杀手已经咬舌自尽，那方鸿云这全身的伤势，必然是之后又遇到些什么事情，只不过自己那是还在昏迷，故而什么都不知道。
方鸿云面上毫不在意的说道：“那不过是我背你去医馆的路上，遇到了些意外罢了。”
意外？若是凭着方鸿云的武功，就算是带着杜无灵，他凭自己之力也轻松得很。可若是有了别的阻挠，对手以一敌多，那方鸿云恐怕……会吃大亏。
杜无灵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可是李少风又派来了人？”
这话说得直白，方鸿云心知杜无灵自己也能猜出来，便坦然相告：“李娉琪来见你的时候，就被李少风知道了。他派了人在你的丫鬟送李六小姐出门的时候，劫走了你的丫鬟，引你前去李府寻人。……那黑衣刺客，也不过是他猜到你要让李娉琪入主李家，才刻意绑了她，诱你入局。李少风费尽心思，就是置你于死地。”
他苦笑一声：“他倒是准备的完全，或许也猜到我会去救你，你受伤后我带着你去寻医馆，半途上便碰上了李府的三管家，铁衣奉命送李六小姐回去，我自己遭到了伏击，本想着在护城河下游有我的人，无论如何也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现在却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
他说的，和杜无灵暗自思忖的，也大致不差。
她缓缓说道：“你可确认了，那半路伏击你的人，是李府的三管家？”
“绝无可能看错。”
果然是，这一切，都是李少风暗中捣的鬼！
“能在李娉琪身边安插眼线，这确实有可疑之处，李少风装作一身轻松什么都不相干，可这中间必定与三管家逃不了干系。或是与李家这家主之位也逃不了干系。”
杜无灵眼神冰冷的很：“李少风……想要的是李家家主之位！”
“他知道我打算暗中助李娉琪一臂之力，争夺家主之位。也是为了给方碧瑶报仇吧，动作才如此心急。他或许以为今夜我们必死无疑，可我和你还活着，事情还有几分转机。”
“所言甚是。”方鸿云点了点头。
杜无灵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伤得重，快去床上好好躺着，这样的伤势需要好好的静养，一时半会，急不来。”
这屋子外头草木葱郁，却不像是随意栽种，若是贸然出去，或许会有性命之忧。唯独一个办法，便是等着屋主人自己出现。
“不必，久睡无益。不如我坐在这儿陪你等人。”
方鸿云没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不放心自己休息，让杜无灵一个醒着，守着这么个屋子。
或许是从小的敏锐五感，方鸿云总觉得这个屋子有些不一样，透露着些落寂和冰冷，这屋子的摆设与常人所住的屋子也有些不一样，并没有烟火气息。
“你真的能撑得住？”
杜无灵知道方鸿云身体有些不适，她看到方鸿云脸色还苍白的很，心中颇为不赞同。
纵然如此，那双桃花眸还是一笑，恍若万古回春：“等我真的不行，我会去好好休息。”
方鸿云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伤势确实有点重，怕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也不会见好的。真正伤了自己的不单单是那些箭伤，还有那体内的尹阳蝶，却是这个时候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伤势。
纵然休息，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副残躯，也不知道究竟能拖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年他也早已习惯，能走出雾竹林已经是幸事，没哟必要告诉杜无灵，徒增烦恼。
“那你坐下，好生歇息。”杜无灵看着他，似乎是确认了没法说服方鸿云，便折中妥协。
只是，方鸿云这伤势，怕是再无愈合的可能。
方鸿云自己清楚得很，掉下护城河的时候，寒气入体，他失血太多，心脉护不住，便狠狠咳出一口血来。方才醒来，功力在体内一循环，便知道自己一身武学被生生打落大半，筋脉不说尽毁，也是一片狼藉。如今自己若是再遇到些刺激，尹阳蝶就会发作，几乎已经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
“也罢，这皮肉之伤，我歇歇，也就恢复了。”方鸿云漫不经心的笑着，坐回椅子上，慵懒的眼神还定在杜无灵身上，勾唇清狂的很。
“这些伤势都是李少风惹的祸，我记下了。还有你手臂的伤，中了媚毒所经受的苦，我日后一并要他血战血尝。”
他自小在方家暗部，也是说一不二，而今好不容易脱离了自己的姐姐掌控，血险些因为不慎被一个李家的阉人给阴了，方鸿云在心头冷笑了一下。
此仇不报，非君子。
杜无灵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心中倒觉得方鸿云和她心头所想契合的很，便只是浅笑了一下，沉默不语。
方鸿云转而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将我们带回来的人，究竟是谁。”
杜无灵看着屋子的门，半开着，两人却默契的很，谁也没有提出要出去。陌生之地，不宜轻举妄动。
屋主人还没回来，她顾左右而言他：“这人的手法不错，身上竟然没什么伤痛之感。”
“不像是寻常医师的手法，必然是有来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