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得到也没错,哪家的府第,会要这样的儿媳?
李娉舞垂下眼,想要苦笑,却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心灰意冷。自古多以女子好欺,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别人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女子失德,难道就全为女子一人的过错?世人皆妄言。
“你说的在理,怕是二小姐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另一个丫鬟叹息道。
这些话,李娉舞全都一字一句都听的很清楚,直到那两个人离开后,李娉舞才敢出来。脚步徐福,形同走尸,只是还剩着一口活气罢了。
她是李家的二小姐,自小金枝玉叶,怎受得了如此侮辱。
看罢窗外夕阳西沉,血红色的光辉一点点被浓黑浸透,在李娉舞的眸子里印上死寂的火光,蓦地,她起了身。
拉开小檀木门,门把上的桐油前几日刚刚上过新,如今摸上去心境却已经全然不同。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白绫,李娉舞小心翼翼站在凳子上,艰难地把白绫的一端绕过了房梁上,一端顺着垂了下来,她踮起脚尖拉住一头,她不紧不慢的把两端拉齐后,捆了一个节。
外头的人听不见屋子里的一声轻响,有人踢翻了凳子,身体悬在半空,微微挣了一下,很快便不再动了。
第二天,外头的院子门口就开始忙活。
三小姐李娉柯早早地就找来,只担心李娉舞还郁结着自己的清白,无论如何都打算好好同她说说,开导她一番,自己这姐姐,虽然平日里知书达理,可是对这些,却是认了死理。
没想到还没进李娉舞的房间里,就听到了富儿的一声尖叫。
李娉柯心头忽然一阵冰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拒绝的手脚发软,她命人先去房间里看看,只见到自己的丫鬟快步走到了那房门口,也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
她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了一瞬,立刻赶到了那房间的门口。
熟悉的人在半空中,轻轻的晃荡,随着门外吹来的风,向东,再向北。
自缢的二小姐面目惨淡,神情却安然的很,身旁的凳子已经翻倒,手还紧紧地握着,大约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这么委委屈屈。
在离李娉舞自缢身亡的地方还有一张纸,古着厚纸,上头的字迹清丽婉约,恰如其人。
“妹妹,安好。姐姐既身受奇耻大辱,便不必告别,先走一步。我已知道自己声誉败坏,没有脸面再苟活于这里,现在只希望三妹妹能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六妹妹,她自幼聪慧,于李家也有一份心。还有三妹妹自己,也请好生关照。此一别,勿念。”
李娉舞留下了这么简短的几句话,就自缢身亡。纵然她在这里还有牵挂的人和事,不过无可奈何才会自尽。
李娉柯痴痴看着那封匆匆挥就的信笺,许久,在外人还未前来之时,郑重其事的叠好,收入怀中。脸上的神色也从恍惚变成了哀戚,她把这留给自己的信收了起来,再没有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再看到过。她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命下人赶快把还悬挂着的李娉舞抱了下来。
下人们发现李娉舞,以后就马上把这件事禀告了老爷还有大夫人等人。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平日里这么文静乖巧的孩子,如今确实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大堂里。
下人们为难的很,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家主也是沉吟许久,长者都知道这一切也并不是李娉舞的过错。只是按照李家的家规,二小姐尸骨未寒,又因为她是败坏清誉而死的女人,是不能下葬的。更是不能在李家有排位。
他也只好长叹一声,将此事交给李娉舞的同母妹妹三小姐处理。李家小姐都是李家的血脉,又处置此事之权,而姨娘们纵然为生母,却依然对此无权插手。
而李娉柯没想到,这李家就算是在李娉舞如此用心经营下,还是如此冰冷。毫无人情冷暖,只因为不通人情的李家的家规,李府的大家长也只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女儿不能下葬,无济于事。
她怎能容许自己的姐姐为李家辛辛苦苦草吃这么久,却无处下葬,把排位放在这么冰冷的祠堂外头!
那天,三小姐下令,将二小姐的遗体置如金丝楠木棺材,就用了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李家的人都去看了,熊熊大火里走了这么一条年轻的后辈。李娉柯睁大了眼看着,却神情冷淡,没有流一滴眼泪。
姐姐把六妹妹托付给了自己,她没有遗憾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满足李娉舞的遗愿,好好照顾那个单纯的六妹妹。
待到众人散尽,李娉柯才总算是开了口,命令贴身的丫鬟把李娉舞的骨灰都收集起来,然后带着姐姐的骨灰出了城,寻人做成了一块坠子。
那块坠子从此,再也未离开过李娉柯的身。
李娉柯时时带在自己身边,用这块坠子告诉自己不能让忘记李娉舞曾经所受的耻辱,还有李娉舞那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李洪光待在了祠堂,李家主已经对他不抱任何期望,不过是等待一个时机发落罢了。李洪光地位一落千丈,更是对李娉琪恨之入骨,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她。只是李洪光不想李娉琪立马就死去,思来想去,最好是慢慢地折磨致死。
李家警觉的很,看守李洪光的下人又多了一批人,他们把祠堂都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入,出了李家主的吩咐,一概不得探视。
李洪光在祠堂煎熬的活着,每天都想杀了李娉琪,泄心头只恨,可苦于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多福早就被乱棍打死,上次来了个乔装打扮的小厮,透露过消息说三管家死了之后,他现在已经没了贴心的下人了。
如今的李洪光更是戒心重重,他什么人都不相信。他知道这次对付李娉琪,不过是自己孤军奋战。
李洪光每日每日都想出去,可还是没有机会,烦躁不安的都被关在祠堂。
恰巧正是在李娉舞火葬那日,李洪光在祠堂里四处走动,看到祠堂的角落上有一只猫,李洪光本想着当做不曾看到变算了,也没有什么。可走出了两步,李洪光忽然停住,想到李娉琪是个酷爱猫的人,他好几次看到李娉琪都会抱着一只猫出出进进。
李娉琪确实很爱猫,她自己也养了一只。每日每日都会带那只猫去花园里晒太阳。李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那又何况是李洪光,他一定知道李娉琪是喜欢猫的。
李洪光心中思忖,要是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便可以把李娉琪给毒死了,那这也是一次机会啊!
他本打算想把晚上的饭把那只猫引了过来,他抱起了猫,想了一想,却又想着如果李娉琪会抱起他们,自己何不能在猫的爪子上涂上毒药,当李娉琪可以悄悄地死在他的手里。
有了念头,便不容错失机会,那些送来的冷菜鞥饭他也不屑去用,便用了晚饭故意引诱那只猫走到自己的面前。
李洪光拿起了碗中的肉,随后发出一些和猫咪相类似的声音,就这样,猫咪竟然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猫咪走到了他的面前,李洪光抱起了它,只是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的毒药并不在身旁,如今三管家不在了,只好找到那些不怕送死的洒扫仆役帮个忙。
仆从一直在祠堂在外面守住李洪光的安危。李洪光与其中可信的沟通都是通过暗号。
那日李洪光发现了那只猫总是回到祠堂后,李洪光就已经打算让他们帮自己带一包毒药,一日绝命散。那毒药让人碰到之后一定是七孔流血而死。
身边的人收到消息以后,立刻去寻了江湖上的杀手,好歹去置办涂抹在猫爪子上的毒药。
那毒药也不好找,更何况若是被礼服识破,后患无穷,杀手找了两日后,使了一个障眼法,总算是把旁边的两个下人引来,之后速战速决,把毒药给李洪光送了过去。
李洪光拿到毒药之后,自信满满。他知道这次不出意外李娉琪必死无疑,李娉琪这里解决掉。
那日猫咪又来了祠堂,李洪光悄悄地把猫引到了祠堂的大院里。猫咪时常来到祠堂,也是认识了李洪光,李洪光抱起它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药涂抹在了猫爪子上,就把它放了出去。
李洪光担心李娉琪在李家不会发现这只猫,就派下人把猫抱到了李娉琪房间周围,这可万无一失。
若是此次再不成功,他也无人可用了。
那天李娉柯来找李娉琪和她商量一下李家的上上下下的事情,现在李娉舞因为李洪光也死了,李府的事情大夫人红裳不想管,这重任李家主就交给了李娉琪。李家主怕这么多事李娉琪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就让李娉柯在旁边指导帮助一下她,好歹李娉柯她与李娉舞也是亲姐妹,平日里也没有管过什么事情,可总是看着姐姐在旁处理,总会些什么。
李娉柯为人谨慎,她就算没看过姐姐处理,可她自己知道什么事人情百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各不退一步,只有知道两方到底需要什么,方能好好的办事。